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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这应该是好事,意味着他想干什么都少一道道德枷锁,只是不知为何他反而犹豫了。
不过现在也由不得他踌躇了。
他已经做完了仓促又完整的计划,也给这场戏写好了台词。
很简单,故技重施,再威胁几句,最后一次了,这次可以骗个大的,反正陈寄也不知道他家里发生过什么。
他姨父还给他提供了几句现成的词,把仗势欺人说得很有人生哲学。
总而言之就是箭在弦上,只等这个时机—— 然而陈寄没来。
然而这个说好的月底周五,陈寄,特么的,没来。
这是他半年来收拾得最亮堂的一次,打理了头发,穿了一件最贵的衬衣,喷了一点点香水,而这也是他这半年来最茫然的一刻。
他知道有万千种解释,谁也没向谁担保过陈寄会来,但他就是不能接受。
他坐在最角落的圆桌,不想看起来像个被遗弃的人,所以点了一杯又一杯酒。
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有人谈笑,有人伤悲,有人向他搭讪,没得到回应后又转向下一个目标。
“今晚陪我吧。
” 没有开场白,没有多余的解释,被搭讪的人问他:“为什么?” “因为我想。
” 他无聊到数数。
面前两个人携手离去,从头到尾只用了十二个字。
他知道这两个人要去哪里,清吧旁边就是打着民宿幌子的过夜酒店,他们马上要做最亲密的事情,凭借这最简单的十二个字。
随意点的酒,取得很可爱的名字,度数却不低。
喝到第四杯的时候他实现已然模糊不清。
好吧,他开始释怀,什么事情又随过自己心意,等喝完孟婆汤,今天见没见陈寄又有什么所谓。
这样想着,他开始抽烟盒里最后一支烟,给自己倒数,等到它燃尽的时候就离开。
他从来没有抽得这样慢过,像一个根本不会抽烟、只夹着装模作样的初学者。
但再慢它还是燃尽了。
他起身,维持着平衡向窗外走去,刚推开玻璃门,身后又有人把他叫住:“兄弟,你的火机落了。
” 他低头扫了一眼,想告诉对方送给他。
不过吧台有人比他先开口:“不用了。
” 在喧嚷的环境里,这一声很平静,很随便,轻微得很容易忽略,但他难得运气好一回,偏偏就听见了。
他迟一秒才转头,看见吧台一个穿着白衬衫的背影。
调酒师还在纠缠这个,从动作来看是想推销这人今晚破戒来杯酒,可惜这白衬衫很不领情,只一味摇头,连婉拒的场面话都懒得给予。
“怎么这么晚?我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 “公司团建。
” “团建完还过来?你对我们老板也太情深意重了。
” “想多了。
之前打赌输了,说好每个月来一次。
” “是说你每次都月底来,原来卡DDL呢。
” 他想过陈寄会变成什么样,甚至有暗中期许过陈寄变胖、变丑,让过去的梦破碎掉,让他离开的时候彻底无所牵挂,但结果竟然是什么都没变。
唯一变了的是着装,高中时穿校服,大学时穿T恤卫衣,现在穿最普通的白衬衫。
肩胛骨微微顶着布料,让衬衫不那么平整地包裹他的后背。
他看着陈寄跟人对话,看着陈寄低头发消息,看着陈寄随意地喝那杯果茶,看着陈寄沉寂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陈寄过得很好,也本该如此。
戏该开场了。
演员却怯场了。
——陈寄不会已经忘掉他了吧?可能性很大。
于是他也就这样一时冲动篡改了自己的台词:“又见面了陈寄。
好久不见,你不会已经忘了我吧?” 陈寄转过了头,很久、很久没开口。
久到他觉得猜测成真,摄入过多酒精的身体在这一秒才终于让他头晕目眩,让他离原定的剧情越来越远:“你看着我,陈寄。
”仔细看看我,仔细回忆一下我:“你不会真的——” “林思弦,”不知是不是这名字难记,陈寄花了数十秒才叫出来,“我在看你。
” 倏然被打断,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有一种奇怪的心情是,他不想拍了,这一幕名叫遗愿的戏,他想删掉其他的场景,只保留这句三个字的台词。
“你为什么在这儿?”但陈寄还在问他。
“偶然路过,”他说,“看着有个人像你,没想到真是你。
” 陈寄继续问:“又喝醉了?” 他确实是醉了,醉得感觉陈寄声音要比以前更低缓,缓得让他都错觉出谨慎,明明刚才听还没有这样。
当然他不会承认:“怎么可能?我酒量长进很多。
” “是吗?”陈寄不知道信没信,“你一个人?” 陈寄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切换到天气预报的界面,手心朝上搭在屏幕旁,露出掌心那一道疤痕。
他觉得这段对话又陌生又奇怪,失神地看着那道疤,学习表演以来头一回完全忘词。
神不知鬼不觉地,他的手就朝着那痊愈多年的伤口覆盖了上去:“今晚陪我吧。
” 良久后陈寄问他:“为什么?” 他在灯光下抬头,露出一个与他很不相符的、灿烂的微笑:“因为我想。
” 他是真的有些醉了,酒精驱使着本能行事,对声音和动作都毫无意识。
但林思弦知道他遗漏了什么。
他遗漏了他计划好的台词,遗漏了两个人的心跳,遗漏了让林思弦曾无数次痛苦纠结、求根究底的事实——他到底是怎么让陈寄跟他过夜的。
林思弦想过诈骗,想过威胁,甚至想过不择手段地滥用一些非法药物,唯独没有想过这天夜里,他竟然什么都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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