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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1/3)

冷月繁星，映衬以皑皑白雪，所见极清。

春若水方自认出来人是一个身披狐裘的长身少女，后者已玉树临风般现身当前。

来人少女似乎已有所见，随着她落下的身势，清叱一声，右掌蓦地直劈而出。

这一掌直认着春若水藏身之处发来，掌力疾劲，声若裂帛。

春若水万万没有料到这个时候竟会遇见了这么奇怪的人，乍见之初即以重手伤人。

来人少女功力极是精湛。

这一掌幸亏有石笋在前抵挡，掌风击处，石屑纷飞，随着来人少女的一声清叱，窈窕倩影，腾空跃起，一起乍落，已向石后抄落下来。

春若水大伤初愈，原是不便施展身法，却也不能坐以待毙，眼看着对方少女功力了得，生恐力她掌力击中，心里一急，随手自地上摸了一双石砾，扬手直朝着对方来势用力掷出。

来人少女身势几将下落的当儿，蓦地向后一收，凌空一个倒翻，呼噜噜已自退出了丈许开外。

一经施展，更不稍缓须臾，春若水不待身势略定，随即连续两个快速施展，&ldquo扑扑扑&rdquo 疾风回荡，宛若大鹰扑扬，起落间，已扑出石林以外。

观其身势，不可谓不快了，无如眼前这个长身少女却是放她不过，身法之快，更是出人意料。

春若水身子方自站起，眼前人影飘动，对方人影，已到了眼前。

这一霎无异惊险万状，春若水情急之下，不假多思，右手抖处，猛地向对方脸上抓了过去。

俟到她手掌递出一半，才自发觉到对方少女那张脸极为眼熟，心中一惊，却已无能收回。

来人身手端的了得。

春若水一待发觉招式用老，想要收回，其势已是不及。

即为对方少女巧妙地拿住了腕脉上关寸要口处，顿时动弹不得。

至此，双方目光交接，才算把彼此看了个清楚。

春若水几经凝神，才自肯定认出了对方正是那个被疑为来自摇光殿的沈姑娘。

这个突然的认定，登时使得她心里一阵惊慌，待要抽身而退，却是万万不能。

沈瑶仙的表情，却似比她更为惊讶，&ldquo哦！是你？&rdquo说话时，手指已自松开，却是满脸迷惑表情，&ldquo春若水，春大小姐，会是你么？&hellip&hellip你怎么会在这里？&rdquo一边说，那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早已在对方全身上下转了十万八千转，越是扑朔迷离。

春若水惊魂甫定，身子后退了几步，被对方这么一问，再看看自己这一身，却是窘迫不堪，一时几乎呆住。

停了好一会儿，才自转过念来。

沈瑶仙那双明亮的眼睛，真像是比剑还要锋利，死死地盯住她，分明疑团未释，等待着她的说明。

春若水被她看得怪不自然，耸了一下肩，嗔道：&ldquo怎么不会在这里？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么？&rdquo 沈瑶仙越是不解地道：&ldquo半夜三更放着觉不睡！你发疯了？&rdquo &ldquo你还不是一样。

&rdquo春若水干脆硬下脸来，却也不甘输口的反唇相讥。

说了这句话，她随即转身自去。

沈瑶仙只是冷冷地瞧着她。

走了几步，春若水却又停下，心里忖着：我岂能就此转回？若为她发现了君无忌的住处，那还得了？这么一想，她就改了个方向，继续前行。

沈瑶仙仍然站在原处，一动也不动地望着她。

春若水走了十几步，才自觉出，这里是个孤峰，四面绝壑，哪里有路可通？除了上下可行，简直别无可行。

这可就面临一个难题了。

住上去，无疑通向君无忌居住石室，一个不好，便有暴露石室藏处的可能，往下走，无尽无止，却又上哪里去？自己体伤未愈，一来不便过于劳累，再者三更半夜，认路不清，下行山势连绵，无尽无休，慢说自己毫无山行经验，就是久于此道的人，也不敢失之大意，万一迷了路，那可是死路一条，却是莽撞不得。

这么一想，不禁又停了下来，上下左右皆不得行，可真是作了大难。

&ldquo你是要上去还是下去呢！&rdquo听见话声时，沈瑶仙显然已来到了面前。

话声方歇，随着她举手之处，只听得&ldquo呼&rdquo一声，一团火光已自亮起。

那是一个制作精巧的引火器，火焰自一个特制的喷口吐出，较诸一般江湖中人所使用的&ldquo火摺子&rdquo看来方便得多，而且所发出的火光也强得多，喷出的火苗子足有尺许来高，黑夜里看来尤其显眼，附近山石树木，一时无所遁形，俱都被映照得十分清晰。

春若水自是也不例外，登时暴露于火光之中。

&ldquo你&hellip&hellip要干什么？&rdquo看看自己这一身，的确是臊得发慌。

全身上下，除了那双靴子是自己的以外，全是借穿君无忌的，以无忌之高大魁梧较之若水之窈窕婀娜，自是不成比例，这一些看在了沈瑶仙眼里，不啻疑窦大启，脸上更不禁充满了迷惑。

&ldquo这是怎么回事，你真把我弄糊涂了！你穿的都是些什么？是谁的衣裳？&rdquo 春若水不禁脸上一红，这事说来话长，一时碍难回答，干脆给她来个不理不睬，把身子掉了过去。

沈瑶仙突地收起了手上打火器，一双明亮的眼睛，却是眨也不眨的盯着她。

&ldquo哼！你以为不说话，我就猜不出来？&rdquo &ldquo你猜！什么？&rdquo &ldquo君无忌！&rdquo &ldquo君&hellip&hellip无忌！&rdquo &ldquo别装了。

&rdquo沈瑶仙一刹间冷下脸来：&ldquo告诉我，他住在哪里？&rdquo 一面说，环目四盼，越似生气地道：&ldquo我就知道他一定住在附近不远，想不到你&hellip&hellip&rdquo 春若水忍不住插口嗔道：&ldquo你别乱说，我只是在这里养伤。

&rdquo &ldquo养伤？&rdquo说时，她缓缓前进了两步：&ldquo这么说，你受伤了？&rdquo &ldquo是又怎么样？&rdquo 春若水赌气道：&ldquo关你什么事。

&rdquo &ldquo哼！好厉害，倒要看看你这个伤是真的还是假的？&rdquo话声方歇，陡地一掌直向春若水脸上击来。

春若水倏地一惊，忙自闪身，却不意沈瑶仙这一手原本就是虚招，旨在诱使对方上当。

春若水这么一闪，正好中了她的诡计。

须知&ldquo摇光殿&rdquo绝技，变幻莫测，沈瑶仙得力于殿主李无心的亲自调教，视同己出，成就自是不凡，这一手&ldquo迷宫换掌&rdquo，施展得简直无懈可击。

随着她的出手，整个身子宛若春风一掬，蓦地袭了过去，春若水原本就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眼前功力未复，一身衣着，又是这般肥大，挥动起来，不啻大费周章，如此一来，简直防不胜防，不及退身半步，已为沈瑶仙一只纤纤素手，陡地贴在了小腹之上。

这地方位当&ldquo丹田&rdquo，藏伏着&ldquo气海&rdquo一穴，最称要害，沈瑶仙果真有意要置其于死地，只消七成功力向外一吐，春若水定当溅血当场。

她却不此之图，也没有这么狠心。

正如所说，沈瑶仙此举不过旨在试探她的内气真力，如果春若水果真负伤，一探之下，便当分晓。

春若水吓了一大跳，无意之中，为对方掌势贴中腹下要害，这一瞬无论攻防，俱已不及，复觉得小腹上一阵奇热，似已为对方内气真力攻入，由不住吓得一呆，只以为对方毒手之下，性命休矣。

却是万万没有想到，沈瑶仙不过只是试探她的内气真力而已，掌上热力一经吐出，立刻又自收回，整个身子却在同一时间，野鹤振空般地拔了起来，飘出七尺开外，翩翩如一片落叶，落身于一根石笋之巅。

春若水虽不曾为对方功力所伤，却以猝当巨力，全身大大地震动一下，一连后退了两步，差一点坐倒地上。

这番动作一经落在沈瑶仙眼里，当知对方所言非虚，确似功力大逊昔日。

&ldquo你果然受伤了！不过看起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是哪一个好心的人救了你？&rdquo 即使在黑夜里，春若水却也能感觉出，对方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正自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

春若水赌气地扭过了身子，不答理她。

沈瑶仙何等聪明，看在眼里，岂能会有不知之理，&ldquo你不说就当我不知道了！不用说，又是那一位好心的君先生了？&rdquo忽然她寒下脸来，上前一步道：&ldquo他住在哪里？告诉我！&rdquo 春若水气不过地看了她一眼，依然是一句话也不说。

她想到了刚才君无忌所说的话，看起来，这个沈瑶仙果然是来自摇光殿的人，旨在找君无忌寻仇来了。

这么一想，顿时吃惊不小，一双眼睛禁不住充满疑惑地转向对方看去。

沈瑶仙说：&ldquo为什么这么看我，难道你听不懂我的话？&rdquo 春若水强作出一个微笑说：&ldquo你这个人真奇怪，你以为君无忌会住在这里？我已经告诉你我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多问？&rdquo 沈瑶仙冷冷地看着她，暂不置言。

这一霎心如电转，思忖着：&ldquo我又何必与她多费唇舌，先给这丫头一个厉害，把她拿到手里，还怕她不乖乖地带我去么？&rdquo可是紧接着另一个念头，却又颇不以为然，算了，她身上还带着伤，这么一来，倒似我在乘人之危！既然她现身附近，料必住处不远，还怕找不到么？这么一想，干脆不再多说，看看春若水，作了个神秘的微笑，倏地肩头轻晃，野鹤振飞般的，已自拔空直起，紧接着三数个起落，直向着绝顶巅峰，猱升而起。

春若水想不到对方忽然间，竟会有此一手，由于沈瑶仙投身之处，正是君无忌所居住的石室藏处，直以为已为对方看破了行藏，心里略吃一惊，一时顾不得体伤未愈，紧跟着她起势之后，施展全身之力，也自腾身跃起，紧紧跟了过去。

此去峰顶，原本就没有多少路，二女身法又是如此之快，一前一后转瞬间已到了尽头。

沈瑶仙身势甫定，倏地回身以待，紧接着春若水也自来到眼前。

只以为对方已看破了行藏，春若水自是吃惊不小，行色间不免慌张，身子方定，惊心未已，才发觉到沈瑶仙出乎意外的冷静，正自用着一双澄波眸子，静静地观察着自己。

春若水心里一动，这才知道自己一时大意，情急间不察，自己露了破绽，正所谓&ldquo事不关心，关心则乱&rdquo，这番失措动作，一经落在了沈瑶仙眼中，无异不打自招。

心里一惊，眼巴巴直向着沈瑶仙脸上望去。

沈瑶仙挑动了一下细长的眉毛，颇为惊讶地说：&ldquo咦！你跟着我干什么？&rdquo &ldquo我&hellip&hellip&rdquo春若水不惯撒慌，忽然为对方这么一问，顿时无言以对。

偏偏沈瑶仙剔透玲珑，那一双显示着绝顶聪明的眼睛就是放不过她，直直地逼视着她，像是把她看了个全身透穿，一点也藏不得私。

春若水立刻觉出自己又错了，一时愈显慌张，脸上红白不定，仓猝间直似在对方湛湛目神之下，败下阵来。

沈瑶仙透过对方表情，越加确定自己猜测不错，那就是君无忌一定藏身在这里了。

她随即移动视线、缓缓向附近小心观察。

这地方既当一岭巅峰，当知腹地不大，若是认定了藏有秘密，便只有正中石峰。

把一切看在眼里，沈瑶仙随即不再迟疑，身形轻晃，异常轻灵地已闪身崖前。

春若水目睹下，心里更是吃惊，那是因为对方落身处，分明正当石室入口，方才自己出来，一时随兴，也不知是否关好了门？若有大意，落在了对方眼里，定将无所遁形，心里一急，由不住又自向前踏了一步。

沈瑶仙冰雪聪明，偏偏心细如发，虽在动作之中，却不曾对春若水有任何疏忽。

这时见状，心里便已笃定，当时后退一步，右手凝具功力，以劈空掌力一掌直向当前石壁击去。

掌力充沛疾劲，这一掌旨在探测虚实，虽说并非全力施展，却也相当可观，掌风过处，石屑纷飞，发出轰然一声巨响，静夜里真有惊人之势。

一掌既出，更不迟疑。

随着她出手的掌势，双手连续向外发出，配合着她转动的身势，乃是一系列的&ldquo如意进身掌&rdquo式，罡烈的掌风，击向石峰，固不能有所震撼，只是迂回的风势，所发出的尖啸声，却是凌厉十分。

蓦地，一扇石门，随着她劈出的掌风，霍然开启。

春若水早已提高警觉，眼看之下，不由大吃一惊，双脚顿处，箭矢也似直向室内纵入，沈瑶仙慌不迭也自抢身跟进。

双方身法都够快的，几乎同时扑了进去。

在春若水的意识里，只以为沈瑶仙会猝然对君无忌有所加害，后者很可能由于坐关正当要紧关头，一时不克分心，而致受创。

有此一番顾虑，才致显现得如此张皇，哪里想到，二女以迅雷不及掩耳快速身法，先后扑入石室，室内却空空如也，并不见君无忌的人影。

这一霎炉火尽熄，壁间灯盏，却依然燃着，灯焰荧荧，散发出一派淡淡青光。

春若水正自为君无忌安危挂心，见状自是高兴，喜滋滋地转过身来，看向沈瑶仙，倒要看她如何自处。

沈瑶仙无意间发现了这处石室，一时大为惊讶，君无忌虽不在，她却并不在意，要紧的是既已发现了他的住处，便已掌握了他的行动范围所属，又何必在乎他的一时出没无常？ 四只眼睛对看之下，沈瑶仙也同她一样地报以微笑。

当下她轻移身躯，走向君无忌前此静坐之处，弯下身来看看，又伸出一只手在皮褥上摸了一下，显然余温尚在，不用说，瞬间之前，犹有人在此静坐，这个人是谁？实已呼之欲出。

&ldquo想不到这里竟有这么个好地方，要不是你带我来，我真的一辈子也找不着。

&rdquo目光一转，看向春若水，长眉微分，浅浅含笑道：&ldquo你真是好福气，竟能在这里养伤，还有人亲切的就近照顾，怪不得乐不思蜀了！&rdquo话声悦耳，是那种掺有苏州口音的京语，声音不高不低，甚是动听，却有一种凝而不散的迂回劲道，直似穿壁而出，将声音传之室外，显然引自内功中极上乘的&ldquo九转河车&rdquo心法。

这个来自&ldquo摇光殿&rdquo的神秘姑娘，真有鬼神不测之能，果真存心与君无忌为敌，后者是否仍能保持着以往&ldquo百战百胜&rdquo的光荣战绩，可就大堪存疑。

话声出口，沈瑶仙已姗姗步向侧面新开的那扇横窗，自此外眺，一天星月，分外灿烂。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眉眼间不无所感，迎着一袭月光，益见其神姿清澈，如琼林珙树，却是高秀越逸，绵密精严，令人难以捉摸的诡异精奥。

春若水自忖着君无忌已是有防在先，大可不必为他过于担心，沈瑶仙既是一派从容，自己又何必自示其短！一念之兴，她随即暂释忧怀，转向壁间，拾起两截松枝，加入已是灰烬的壁炉，幸得些微余烬而燃，不久便自引着，散发出熊熊火光。

沈瑶仙其时已自个儿在铺有兽皮的石墩上坐下。

春若水也坐下来，四只同称美丽的剪水双瞳，不期然地便自又会合在了一块。

实话说，她们虽然过去见过几面，却属流离倥偬之间，虽曾动手过招，也只在片刻之间，却不曾像眼前这般心平气和地互相凝视，切切对望，自是纤维毕现，一些儿也不容藏私。

炉火熊熊，洋溢起的和煦暖意，随即驱散了室内砭骨的奇寒，却也似驱散了彼此一上来的隐隐敌意。

透过了双方清澄明澈，像是会说话的那双大眼睛，更像似惺惺相惜！这原是人性中至美的情操，只有在冷静后，明真见性的一霎，才得显现。

&ldquo春小太岁！&rdquo沈瑶仙唇角微牵，含着微微的笑，静静地瞧着她说：&ldquo信不信，我听说你的大名已经很久了。

&rdquo &ldquo结果你一定很失望，是不是？&rdquo春若水看着她讪讪地说：&ldquo因为我的武功比起你来，差得太远了。

&rdquo &ldquo不错！&rdquo沈瑶仙说：&ldquo如果仅仅以武功来作比较，你当然不是我的对手，但是，作为一个人来说，应该有更值得推崇的价值，武功其实是微不足道的，尤其是我们女人，她所显现的光彩，有时候并不在于外表的谁强谁弱。

&rdquo 说到这里，她忽然中途顿住，娟秀而有英气的脸上一霎间显现出淡淡愁恹，那是一种落寞的感伤，更似若有所憾，&ldquo所以，珍惜你的一切吧！&rdquo这时，她娟秀的脸上忽似罩下了一层寒冷，不禁苦笑道：&ldquo关于今夜之事，我也自觉遗憾，打搅了你们的兴致，但是，那却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rdquo 话声稍顿，右手轻抡，已把背后一口青沙鱼皮、形式古雅的长剑摘了下来，那一双湛湛目神的眼睛，情不自禁地便自落在了这口带鞘的长剑上，一刹那间，似激起了她的意志豪情，毕竟她还不曾忘记此行的重要任务，却也不是轻易放弃原则的人。

这口形式古雅的长剑，平平地搁置在她身边石案上，显示着她的耐心与无比从容。

春若水几乎已看穿了她的意图，原己平静的心，再一次为之紊乱。

&ldquo你&hellip&hellip要干什么？&rdquo &ldquo等他回来！&rdquo微微一笑，她看向春若水，长眉轻轻一挑：&ldquo他一定会回来，是吧？&rdquo 这个&ldquo他&rdquo当然指的是君无忌，其实心照不宣。

&ldquo然后呢？&rdquo春若水眼睛里满是惊恐：&ldquo他回来以后呢？&rdquo 沈瑶仙不自禁地苦笑了一下，落目于几上长剑，妙目一转，看向春若水：&ldquo你好像很紧张，为什么？&rdquo &ldquo为什么？&rdquo春若水再也不想掩饰她的伪装：&ldquo到底又为了什么呢？君无忌为人正直，他&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比你更清楚他的为人！&rdquo沈瑶仙插口道：&ldquo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你不必多管，再说，只怕你也管不了，所以，我要是你，大可在一旁静坐不言，坐山观虎斗，何乐而不为呢？&rdquo 春若水原已站起，聆听之下，缓缓地又坐下来。

只是她却按捺不住心里的一口闷气，忿忿地道：&ldquo哼！你真的以为他会回来？&rdquo &ldquo他当然会回来！&rdquo沈瑶仙微笑着摇了一下头，道：&ldquo看起来，你认识他还不够深！&rdquo &ldquo难道他这么傻，明知道你在这里等他拼命，还会回来？&rdquo &ldquo这就是他不同于常人之处！&rdquo沈瑶仙冷冷地说：&ldquo也是让我最敬重的地方！难道你不这么认为？&rdquo 春若水忽然站起来说：&ldquo好吧！那我们就干脆到外面去等他吧！&rdquo 沈瑶仙淡淡一笑道：&ldquo你对他果然情深意重，用心良苦，怪不得君无忌如此风骨之人，亦会为你所动，只可惜你的苦心白费了！&rdquo 春若水被她说破用心，脸上一阵发红，无如事关君无忌生死大事，也只得暂时豁了出去。

正打算拼着为她嘲笑，也要来到门外，将石门大开，如此君无忌返回之先，必能有所窥知，也就可以事先预作安排，或可避却一场生死之争。

想到就做，春若水心里思忖着，正待向门外走近，石门忽然开启，魁梧轩昂的君无忌，竟已当门面立。

&ldquo啊！你&hellip&hellip&rdquo乍见之下，春若水惊得呆住了。

沈瑶仙略含微笑的眼波，静静地由她脸上掠过，宛似在说：&ldquo如何？&rdquo然而，毕竟与君无忌的相见，不可忽视，万不能掉以轻心，是以，她的眼睛在转视向君无忌的一霎，多少显示出事态的严肃以及无可奈何的凄凉，&ldquo我知道是你回来了！&rdquo沈瑶仙凄凉的目光，平静地向他注视着：&ldquo这地方真隐秘，要不是我无意来到了这个山峰，一辈子也找不着！&rdquo &ldquo但你还是找到了，欢迎之至！&rdquo一面说，君无忌脱下了外罩的一袭皮裘，接着，他由一边石桌上拿起了瓷壶，转身门外，很快的转回来，壶内已满盛白雪。

接着他把壶置于炉火上，含笑道：&ldquo这里主人，留有上好香茗，难得两位嘉宾俱都在座，如此良夜，正可尽兴一饮，沈姑娘可有此雅兴，等得么？&rdquo 沈瑶仙浅笑点头道：&ldquo那我就叨扰你了，走了半夜，正口渴呢！&rdquo 君无忌颇是高兴地取出了一个小小锦匣，内盛小巧杯皿，置于几上，壶水既沸，即淋其上，谓之&ldquo暖壶&rdquo，再置茶叶，添水再弃，第二过，容少闷片刻，才徐徐斟向各人杯内。

二女这才注意到，面前这一套小巧杯具，晶莹透澈，宛若明珠美玉，细察之下，才自发觉果然是上好美玉所琢，试看玉质纯白，宛若羊脂，更仿佛能自行放光。

握在手里滑润而有温泽，令人爱不释手，显然世罕其见，当属稀世之珍。

春若水心里惦念着他们的一触即发，却也无心顾及其它，倒是他们双方，自见面之始，即显现出一派从容和谐，固不曾论及寻仇交手之事，眼前之煮茗待客，名器飨人，更似友谊深挚，哪里看得出一些敌对气氛？春若水看在眼里，不免暗自纳罕，以此斯文相处，万难料想到随后你死我活的拼杀格斗将会如何发生！她的一颗心是那么忐忑难安，下意识里，每每对沈瑶仙投以注目，窥测着她的事发突然，有所异动。

偏偏沈瑶仙的兴致如此之高，眼前更似陶醉于玉器香茗。

美目顾盼，巧笑嫣然，十足的美人胚子，衬以月华炉火，平添无限娇媚。

&ldquo好可爱的杯子！&rdquo说时，她侧过身来，把玉杯举高了，迎着横棂泻来的一抹月华，纤手白玉，两相映辉，小小杯盏，真似一颗发光体，闪烁出一片璀璨，茶色晶莹，渗之欲出，色如琥珀，颤颤欲滴。

至此，沈瑶仙的笑姿，更增迷艳，美目轻盼，看向主人道：&ldquo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便是名满天下的&lsquo夜光常满杯&rsquo了，可是？&rdquo 君无忌颇似意外地点了一下头：&ldquo姑娘高见，正是此物，却不知，你是怎么认出来的？&rdquo 沈瑶仙微笑道：&ldquo暂时给你打个哑谜，不告诉你，不过，我对此杯早有耳闻，确实无限向往。

&rdquo微微一顿，目光里含蓄着几许神秘，若有所思地看向君无忌，缓缓说道：&ldquo如果真是传说中的夜光杯，应是一组五只，这里却少了两只。

&rdquo 君无忌略似一怔，含笑道：&ldquo姑娘好见识，看来我是藏私不能了。

&rdquo一面说，随即抽开匣格，现出下面的一层，于细锦衬垫里，现出另外两只小巧玉杯以及一只形式古雅的扁平玉壶。

&ldquo这就对了！&rdquo沈瑶仙目光一转：&ldquo可以借我就近一瞧么？&rdquo 君无忌目光深邃地注视着她：&ldquo正要请教高明，姑娘请看！&rdquo 沈瑶仙随即取杯在手，迎着一片月光细细观赏了一回，一面含笑点头，将两杯一壶重新放回盒内，&ldquo我久闻夜光常满杯其名，渴望着能有机会一见，想不到今夜无意间竟会偿了夙愿，请恕我一时好奇，如此稀世奇珍，君先生你是如何得到？可肯赐告一二？&rdquo说时一双妙目，直向君无忌脸上逼视过去。

君无忌一笑道：&ldquo姑娘见问，敢不直说？实不相瞒，这套玉杯并非为我所有，只是受人请托，代为转交物主，不过直到如今为止，却还没有找到那位物主，无奈也只好暂为保管了。

&rdquo &ldquo原来如此！&rdquo沈瑶仙眨了一下明亮的眼睛：&ldquo那位物主的大名是&hellip&hellip&rdquo &ldquo这就不便见告了！&rdquo一霎间，君无忌脸上罩下了无限凄凉。

&ldquo茶凉了，二位姑娘请用茶吧！&rdquo他随即举杯，一饮而尽。

沈、春二位姑娘亦先后饮尽杯中香茗。

原来玉杯甚小，一饮而尽，亦不过恰适其口。

茶汁微苦，却有透鼻奇芬，俟到吞下之后，口腔内才自隐隐泛出甜意。

春若水忍不住赞了声：&ldquo好茶！&rdquo 沈瑶仙一笑回眸道：&ldquo你也喜欢茶么？&rdquo 春若水见她意态温柔、言出斯文，较之先前凌厉出手，简直判若二人，颇似&ldquo化干戈为玉帛&rdquo之意，心中不由高兴，无意间，乃对其产生了许多好感。

谛听之下，不由含笑道： &ldquo也只是喜欢而已，这味儿很像是西湖的&lsquo六门旗枪&rsquo，不知对也不对？&rdquo 君无忌点头道：&ldquo猜对了，二位姑娘年纪轻轻，想不到阅历如此丰硕，令人无限钦服。

&rdquo 沈瑶仙原也是嗜茶之人，以其特殊遭遇，幼随李无心，久受其教，学识武功，世罕其匹，只不欲人前卖弄。

无如才高技精，举之当世，难望得一知音，春若水一方之秀，清丽绝俗，一上来即对她存有好感，惟此番邂逅，虽非对她，亦不免心生惺惺相惜。

双方互看一眼，不自觉地相视一笑。

&ldquo姐姐方才说到的夜光杯，原来就是眼前之物，我也是早闻其名，想不到在这里看见。

真是名不虚传，当真它会自己发光么？&rdquo春若水说道。

沈瑶仙听她竟忽然对自己改了称呼，一时颇感诧异，只是当她发觉到对方的一派纯真，不染世态，也就甘于自承。

双方相视一笑，多少心事感怀，尽在不言之中。

&ldquo我想是不会的，即使是传说中的夜明珠，也绝不会在黑暗之中，自己放光，还是要借助外来的光，引发它本身感光的折射能力。

是不是，君先生？&rdquo杏目微转，看向君无忌，此一霎，分明凌厉尽去，只是娇柔的大方仪态，确是我见犹怜。

君无忌亦不禁为她的绝世风华所吸引，只是却保留着一份警惕，一个镇静如斯的人，也绝不是一个轻言放弃原则的人。

&ldquo姑娘说的极是，这例子很明显，就像姑娘你面前的这口宝剑，想来必然极其锋利明亮，很可能有截金断玉之利，只是它也绝不会真的在无星无月的夜晚，自行放光的。

&rdquo &ldquo对了！&rdquo含蓄着静静的笑靥，沈瑶仙的目光，随即投落在自己面前的那口剑上。

剔透玲珑的春若水，立刻有所觉察，自然地向她注视过去，默察着她的微妙反应。

只是春若水却不曾看出丝毫异态，甚至于透过对方最称敏感的那一双剪水双瞳，亦不见丝毫异常神采。

一个人能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到如此绝对冷静地步，可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正因为如此，对方姑娘的下一步行止，也就益加的难以预知。

沈瑶仙已自长几上缓缓地拿起了她那口形式古雅的心爱吴钩，纤指按动哑簧，将一口堪称明亮的玉泉青锋，现诸眼前，迎以月色，立时光华大显。

&ldquo君兄，你是此道的大行家，我这口剑，却也当得上稀世之珍，你可知它的出处么？&rdquo 边说己自合剑入鞘，一并递了过来。

君无忌接过来，细看了一遍，特别注意它细窄的剑锋，以及不同于一般的如意吞口，微微点了一下头：&ldquo我知道，这是至今尚存的殷商七剑之&mdash&mdash一&lsquo冰弦&rsquo，难得，难得！&rdquo 沈瑶仙颇似诧异地道：&ldquo你果然阅历丰硕，看来是考不住你了！&rdquo 春若水好奇地问道：&ldquo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rdquo 沈瑶仙正要回答，临时又止住，却把一双眼睛看向君无忌，倒要听他怎么回答。

君无忌点头道：&ldquo那是因为这口剑剑身较一般的剑要细窄得多，也薄得多，劈风有声，音若冰瑟，所以得名。

&rdquo话声方歇，振腕出剑。

空中银芒交映，&ldquo嗡&rdquo然作响，声若老琴冰弦，果然不同一般。

一出即收，铮然作响中，已自回剑鞘内。

春若水既惊名剑之非比寻常，更感于君无忌之快迅出手，宛若惊电飞虹，料想着如有当面敌人，定当难以防守，死于非命。

她原来自负于一身武功，流花河岸已无人能出其右，却不知一夕风云，聚集了如此众多奇人异士，姑不论眼前之君无忌、沈瑶仙&mdash&mdash人中龙凤，即汉王高煦之一干手下，也不乏此道健者，更遑论那放浪形骸的醉道人，以及传说中的什么李无心了。

春若水心里兴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触，多少含蓄着自惭与内疚，对于往昔的任性自大，不知天高地厚，直觉地感觉到肤浅幼稚，下意识里，更且对眼前的君无忌、沈瑶仙萌生出新的敬意。

沈瑶仙接过了&ldquo冰弦&rdquo古剑，那一双深邃的眼睛，颇似有所感怀地看向君无忌。

这许多年以来，除了师门的苗人俊之外，她不曾再见识过另一位杰出少年，有之，舍君无忌而莫属了，这个君无忌更似较她所想象犹要高出了许多，不只是武功学识，甚而内涵气势，实在令人心仪。

然而，眼前这些都是她所急欲排除的。

沈瑶仙的眼睛里，这一霎亦显出无比的遗憾，一种失落的遗憾。

&ldquo你的知识丰硕，并不限书本的一面，真令人钦佩。

&rdquo缓缓举起了手上的&ldquo夜光常满杯&rdquo，迎以月光，恰似拿持着一颗璀璨奇光的明珠。

&ldquo这杯子真美！&rdquo她再一次发出了赞美，美目微侧，视向君无忌：&ldquo对于这套夜光常满杯，我有一份好奇，如果你不嫌烦，可以赐告一些它所不为外人知的底细么？&rdquo 君无忌点点头说：&ldquo在下遵命。

&rdquo于是接道：&ldquo据我所知，这夜光杯乃系自祁连山上好美玉之精所琢制，为一千数百年前，当时西域向周朝皇帝所进的贡物，二壶五杯，茶酒皆宜，这五只杯子，非但形式各异，玉质也各有不同，迎以月光，各呈异色。

&rdquo微微一笑，他信手拿起了面前玉杯，邀向月光，顿时呈现出一圈淡淡黄色，茶玉一色，宛若一体，较之沈瑶仙方才所示，显然又自不同。

&ldquo哦！&rdquo沈瑶仙惊讶道：&ldquo原来颜色不同。

&rdquo春若水一时好奇，也把自己面前玉杯举起，透过月华，她的这只杯子所显现的竟是一派艳绿，连带着她的发眉皆碧。

两位姑娘目睹之下，俱不禁叫起妙来。

&ldquo这是&lsquo一触欲滴&rsquo的翠绿。

&rdquo君无忌改指向沈瑶仙所持的那一只道：&ldquo这是&lsquo玉满而流&rsquo的洁白，我的这一只却是&lsquo鹅黄羽绒&rsquo的疏淡，加上另外的两只，分别是&lsquo藕满池塘&rsquo的浓郁，&lsquo天容海色&rsquo的粗犷，千姿百态，各随人意，其名贵便自于此了。

&rdquo 二女轻轻念了一遍，总计是&ldquo一触欲滴&rdquo的翠绿、&ldquo玉满而流&rdquo的洁白，&ldquo鹅黄羽绒&rdquo 的疏淡、&ldquo藕满池塘&rdquo的浓郁、&ldquo天容海色&rdquo的粗扩，合计为五。

分别应在五只&ldquo玉杯&rdquo身上的名号是如此的雅，以之对照眼前，一一应验，并无丝毫夸大过誉。

二女年岁相若，童心未泯，喜滋滋地各自把玩一通，连连称妙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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