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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荷影大惊道:“尹大哥,不行,他的武功很强的。
”尹延年却道:“他有伤,我不能占他这个便宜,晏姑娘,不要再说了。
” 王玉杰深吸了一口气,铁青着脸道:“本公子从见你以来,还不知道你的姓名来历、师承何人?” 尹延年答:“我叫尹延年,祖籍姑苏,现居东京,恩师冯由。
” 王玉杰心想:“冯由?从来就没听说过,显然不是什么武林高手。
臭麻子自昨夜以来,也未见身手有什么高明之处。
他能点了我的穴道,那也只是我当时疏于防范,被他偷袭。
现在他居然如此托大,居然让我先打三掌。
王家的家传绝学是‘正气剑法’,可爹传给我的那一套‘君子掌’又岂是弱的?”心中算计已定,遂道,“王某平生虽曾在一些细枝末节上稍有不妥,但大节上是问心无愧的,今天我身受重伤,本不欲跟你们一般见识,但被你二人苦苦相逼,须怪不得我……” 晏府与王家相交日久,晏荷影深知王玉杰的一身武功已十分高强。
两年前,她曾听二哥晏云孝描述,王玉杰以二十四式“君子掌”,在五十招内击毙了湖广“三杰”。
而湖广“三杰”中无论哪一个,在江湖中的声名都要强过尹延年的师父冯由。
现她听尹延年竟要不闪避、不还手,让王玉杰先打三掌,便是一块大青石亦要被他一掌击碎了,何况文质彬彬的尹延年?她又焉能不惊?不由得急道:“不行!尹大哥,对付这种小人,不能讲什么江湖道义,你别择善固执。
” 但尹延年对她的话却充耳不闻,缓缓起身,面王玉杰而立。
风浪愈来愈大,船板被海浪翻卷,一会儿升上半空,一会儿又掷下谷底,三人均难以立足,海水劈头盖脸地乱浇,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尹延年将那根船缆捡起,一端递与晏荷影,另一端系住自己的腰,道:“晏姑娘,把它系在腰上,抱紧我,别松手!”一言未毕,海浪呼啸中,王玉杰的第一掌已无声无息地拍了过来。
尹延年屹立不避,挺身受了这一掌。
这一掌仿佛并未用力,击中尹延年前胸时,声响还不如拍死一只蚊子的大,但尹延年的脸色却立刻变了。
他戟指王玉杰,怒道:“你……”双眼上翻,身体一晃,便向一旁跌倒。
王玉杰狞笑,方才这一掌,本是要打他心口的,若一击得中,那他现在已经去见他的那些穷酸祖宗去了。
可惜,堪堪要击中时,木板忽地一侧,带得这一掌也向右一偏,但即便如此,这个臭麻子也经受不起了。
快意的阴笑声中,“呼”,第二掌又已拍出。
这一掌,他立意要把尹延年的天灵盖拍碎:臭麻子,敢跟本公子作对,让你死得面目全非! 晏荷影见尹延年才一掌就被击得晕倒,惊呼声中,急忙抱住他,一时慌乱不堪,脑中一片空白。
这时,却见王玉杰的第二掌又到了。
只听那掌风声盖住了海啸声,便知这开碑裂石的一掌只要击实在尹延年身上,定能将他的骨头拍得粉碎! 她大喊一声,抱住尹延年往旁边死命一带,希冀能避开这疾如旋风、狠过万钧的一掌。
船板左侧遂猛地一坠,几乎与此同时,右侧却高高翘起,二人都滚到左侧去了。
“啪”!一声巨响,第二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船板上,“咔嚓”,木板顿时断成了两截。
王玉杰站立不稳,急抓住半截船板,待再张开被海水浇得辣疼的眼睛到处看时,已不见了尹延年、晏荷影。
他悔得恨不能打自己两个大耳光:晏荷影身上还揣着那“物事”呢!唉,看来这回是真的完了! 晏荷影一手抓住船板,另一只手紧紧搂着尹延年。
她口、耳、鼻中俱是苦涩冰凉的海水,而双眼根本就睁不开。
她心道:上天垂怜,要让我和尹大哥死在一处了,这样也好,黄泉路上,有个心爱的人与自己说说笑笑的,这样子就不会太寂寞了。
她摸索着把那根船缆一道又一道在船板上缠牢,然后将脸贴在尹延年脸上,想道:尹大哥,你要不嫌弃,等到了阴曹地府以后,我就跟你拜堂成亲,好不好?随即又想:呀,我都不晓得他娶过亲没有?不定他早有了贤良的妻子,说不定连孩儿都有了呢?但又想:嗯,那也无所谓,就算他有妻儿,那也是他阳间的亲人,而我却是他阴间的爱妻。
一想到“爱妻”二字,虽在波峰浪谷之中,她的双颊也发烫了:尹大哥、尹大哥,我俩黄泉路上做伴,永生永世,也不分离……渐渐地,她失去了知觉。
蒙眬眩晕中,似有什么东西在啮咬自己的右足足背,但并不疼,只是麻痒。
她倦怠疲惫已极:我死了,嗯,尹大哥也死了。
尹大哥,尹大哥!脑中忽然清明:哎呀,我不是明明抱着他的吗?可现在?空的!天哪!自己手中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这一惊真真非同小可,比一块大石砸在脑门上还要令她魂飞魄散。
她倏地睁眼,只看到一片银白的沙子,绵延无尽。
一只灰色水鸟正在啄她的耳朵,见她醒来也不惊逃,只跃开两步,侧目盯着她。
她慢慢撑起上身,拖动双脚,只觉右脚脚背上似有异物,回头一看,见一尾长不过一尺,银白色,头团尾尖的扁形无鳞怪鱼正牢牢地吸附在她的右足足背上。
怪鱼正用吸盘从她足背上吸食血液。
她用力蹬脚,想把怪鱼甩脱。
但它紧紧咬住足背,生了根般纹丝不动。
她索性坐在海水中,双手抓住怪鱼的两鳃死命往下扳。
也不知是不是气力太弱,竟扳不下来。
正无计可施,怪鱼突然痉挛颤抖,身子迅即变作乌黑。
随即一阵抽搐,“啪嗒”一声从足背上掉了下来,一个海浪过来,便将死鱼卷走了。
再看右足,原来的紫黑已尽皆褪去,肿胀淤血的地方平伏了,那白天黑夜时时纠缠自己的一阵阵胀痛竟也消失了!伤处的肌肤除尚有一圈发红外,再看不出和平时有何两样。
她大奇,随即恍然大悟:海蛭!原来这就是海蛭,简神医真的神了!老天爷护佑,竟让自己真撞上了这从未有人得见,更遑论捕捉的救星! 啊哟,尹大哥呢,他在哪?回头一望,见一截船板旁卧着一个青色身影,她手足并用,只两下便到了尹延年身边。
她拼尽全力将他拖离海水,平放在一处平坦的沙滩上,再把他和自己身上缠绕着的船缆解下,就这样一阵折腾,已是手脚瘫软,气喘吁吁。
她一边摇动他的肩膀,一边呼唤他,他却没有一丝反应。
她慌极了,心跳得一下比一下快,一下比一下激烈,似乎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她抖着手,在他的鼻下一探,还有呼吸!她舒了口气:谢天谢地,他还活着!不晓得那个恶人的一掌,究竟把他伤到了何种地步?到了这种时候,她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闺阁礼仪了,甚至慌急得没法解开他的衣襟,只得用力一扯,“嘶”的一声,便将他的三重薄衣都撕开了。
晏荷影人眼一看,大惊失色,只见他右胸上印着一个清晰的青紫掌印,掌印的中、食指间有一个米粒大的小孔,渗着一缕淡淡的血丝,但这血丝却泛黑,细细一嗅,腥臭刺鼻。
她心一沉:原来那恶人出掌之际,在指缝间藏了一根毒刺。
尹大哥迂腐,跟这种阴险小人在性命相搏时,还非要讲什么君子之道不可,现在却遭了毒手了。
他不道是想废了那个恶人的武功,而那恶人却是一掌就想要打死他! 她急得只会流泪,想:这是什么毒药?该如何解治?我……我,在这荒岛上,无医无药的,这……这下可怎么办?忽然,脑中灵光闪现:海蛭!我中的毒可以让海蛭拔除,兴许这个法子也可用来救尹大哥? 她一喜,急忙跑到方才上岸的那片浅海中细细搜寻,但一无所获。
又想:兴许别处会有?于是一路行去,将长长的一段海滩全仔细地翻寻了个遍。
原来海蛭非但数量稀少,且只在深海里活动。
方才的那一尾,是在深海中便已吸住了她足背。
此时她只在浅海中寻找,自是无用。
徒劳了好一会儿,晏荷影牵记着尹延年,不敢再耽搁,匆匆回去,见只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中毒的症状更厉害了,满面通红,呼吸急而浅,手足微微颤抖,而胸口的那片青紫已向四面蔓延。
她虽不识医理,但也曾听家人说起过,这青紫若蔓延至心口,毒人心脏,那中毒的人就救不了了。
她虽然慌乱,但却已有了主意:他若死了,那我还怎么活得下去?遂拔束发的银簪在伤口上割了个十字,然后俯身,毫不犹豫地一吸,将一口毒血吸了出来,立刻吐在地上,俯身再吸,吸第一、二口时颇为艰难,待吸到第七、八口时,见青紫消减了许多,而吸到口中的毒血的腥臭味也渐渐淡了,血色也转作了鲜红。
她大是欣慰,好了,看来这个法子真的管用。
但她耳中却开始“嗡、嗡、嗡”地响了起来,像有大群的蜜蜂在飞舞,同时眼前一道白光,倏忽而来,倏忽而去,四肢也软了,只想躺倒,好好地歇上一歇,若能合眼,睡上一觉,那就更好…… 她心中挣扎:荷官,不能睡的,毒血……还没吸净,你要……睡了,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吗?但她眼皮越来越沉重,终于头一倾,伏在尹延年胸前,昏睡过去。
梦中见父亲穿着平素的团纹长袍,坐在府里雪姿堂正中的太师椅里,向自己招手道:“荷官,快来,为父好想你呀,你这个淘气的孩子!”乍见慈父,她惊喜交集:“爹,爹!”及至近前,父亲忽然变成了王玉杰,狞笑道:“小荷妹妹!”一把擒住她的双肩,“不如咱俩快活快活?”她大惊,嘶声呼救:“尹大哥,快来救我,快杀了这个恶人!” 忽觉有人轻晃自己的双肩,同时柔声宽慰。
她惊惶睁眼,见一双明净动人的眼睛,正焦急地凝注着自己。
这人,正是自己心心念念、一时一刻都无法忘怀的尹延年。
见晏荷影醒来,他舒了口气道:“呵!谢天谢地,你可总算是醒了,若再不醒,我可真的要去跳海了。
”话方出口,意识到自己情急失言,怕她会看到自己的窘态,忙转头道,“晏姑娘,感觉好些了?” 她仍一阵阵的眩晕,无力说话,只闭眼轻轻地“嗯”了一声。
尹延年探了探她的前额,笑道:“太好了,热退了。
我熬了点儿鱼汤,”侧身把一节竹筒送到她嘴边道,“喝一点吧,这样身子才好得快。
” 她虽没半分胃口,但仍勉力张嘴,一点一点将一竹筒鱼汤全咽了下去。
汤虽无盐,味道却甚为鲜美。
尹延年欣慰地笑了,轻轻放下她,柔声道:“好好睡一觉吧,我就守在这儿,什么都不用怕。
”将一件长衫覆在她身上。
她又沉沉睡去,也不知睡了有多久,耳听得有“噼噼啪啪”的声响,还有人在低声哼唱,细辨歌词,是:“……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万树春。
一塘火,一竿身,世上如我有几人?” 她侧脸一看,见身周青石突兀,甚是高阔,原来自己躺在一个山洞里,身旁一堆木柴燃得正欢,烘得整个洞内暖意融融。
尹延年侧坐在她身旁,持一根串了几尾鱼的树枝在火上炙烤,神情甚是舒畅。
一转脸,见她正含笑注视自己,心中欢喜道:“我把你吵醒了?” “尹大哥,我们这是在哪儿?”晏荷影问道。
“是个荒岛,除了你我,一个人都没有,幸好有泉、有树、还有鸟兽。
唉,这些天,那些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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