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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而一招不攻呢?你看,晏老三的这式‘天昏地暗’刺他右肋,其实他只须拿手一格,那剑肯定就要飞出去了。
他闪个什么闪?弘法大师的这一式‘普渡众生’根本就挡不住他,他只要右脚脚尖一钩,把禅杖带偏三寸,那马骅的左膀子就能被卸下来了!”伍兄连连挠头,“他出的什么昏招?” 闻帮主凝神看了一会儿,也摇头了:“怪,实在是怪!他的步法……怎么就笨起来了?不应该啊?这不才过了四百多招,哪能那么快就耗尽了内力?他到底在玩什么花样?唉呀!”见赵长安步法一个迟滞,险险被晏云仁一剑刺中左膝,虽恨他是个无恶不作的魔头,但也不知为何,见他遇险,二人却不约而同地为他悬心。
旁观的人疑惑,而正与赵长安缠斗的六侠则更奇怪:才过了四百多招,怎么他就显出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来?哼,这定是他在使什么诡计,咱们可不能上这个圈套。
赵长安衣角飞举,白衫飘扬:“千里寒江碧幽幽,情伤难倚风满楼。
”晏云礼一剑疾刺对方胸口,知他只须向右微闪,便能避开,自己这样做,只是为正在他右侧的朱承岱、马骅创造机会。
眼见他微向右闪,但步法迟缓,竟没能躲过!“哧!”点点鲜血溅洒,如一枝艳丽的梅花在那白衣上绽放。
赵长安微一矬身,“嘭!”后背被马骅的开山掌击中,他向前疾掠了几步,但已是步法散乱,不成样子,口中却仍吟道:“飘渺孤鸿独往来,谁解此心无限忧?” 晏云仁、晏云义双剑一左一右,疾削而至。
他忙侧身疾让,突然“嘭”的一声大响,与此同时,他突觉左膝一阵剧痛,却是被禅杖扫中了。
他痛得全身抽搐,站立不稳,踉踉跄跄往前奔出数步,险些跌跪在地。
忽听他一声清啸,同时右掌挥出,晏云孝就飞上了半空,然后,“噗!”跌在了三丈开外。
“狗贼,去死吧!”晏云礼长剑陡振,一瞬间,如银的剑光就变成了一片鲜红。
疾如惊风的一剑,已洞穿了赵长安的右胸,紧跟着,长剑用力一拔,立刻,漫天俱是鲜红的血花在飞舞。
点点鲜血,就像朵朵梅花,从剑光之中绽放,和着银白的雪色,交织成一幅令人永远也无法忘怀的绚丽图画。
血花鲜红,雪花莹白,梅花粉丽。
漫天千百点血花,和着万千片雪花和不计其数的梅花,一齐飞坠!没有人能形容这种美。
这美,是如此凄厉、残酷,亦是如此的悲凉!赵长安笑了,这一笑,却比漫天的血雨飞花还更灿烂绚丽:“此身何须……” 三柄长剑,分别从前、后、右三个方向,同时刺进他的右肩、右肘、后背,鲜血四溅。
他腿一软,跪坐在地下。
而这时,朱承岱、马骅的双掌、弘法的禅杖也都兜头击下来了。
他抬手,袍袖挥舞,弘法掌中剧震,禅杖差点儿脱手而飞,一个拿捏不稳,横刺里向朱承岱、马骅猛扫过去。
赵长安和地一滚,勉强躲过了晏云义刺来的五剑,他半伏在地,情状极其狼狈:“此身何须……咳咳……”嘴一张,一口血吐出。
一柄长剑疾向他头顶斩落,他一抬手,竟用五指抓住了剑刃:“晏……四侠,何必……心急?咳咳……”又一口鲜血咳出,“且待我……将诗……吟完,再……再杀,也……不迟。
” 六侠一愣,悠悠清风中,只见那一身如雪的白衣,也在微微颤动。
赵长安目注远山,神色怅惘:“此身何须……”轻吐了口气,“苦淹留?”四件兵刃、两双手掌,同时猛击他的头顶。
“快住手,不能杀!”就在大功将成之际,忽然一条人影疾扑过来,挥掌猛击晏云仁后背。
晏云仁反应奇快,不回头,反手一剑,直刺突袭者的左肩中府穴。
这一剑出手既快,认穴又准,正是攻敌之必救的高招。
但来袭者似了解他这一剑的来势和变化,不退反进,往左一拐,已避开了来剑:“三弟,是我!” 晏家三子只觉这声音极是熟悉,忙撤剑,一看,竟是那先一直瘫痪在床,后又被赵长安吸干了鲜血的晏府二子——晏云孝!群雄一片哗然:“怎么回事?快看,晏云孝又活啦!” 人声喧沸,如滚油锅中泼进了一盏冷水。
而六侠亦是惊疑莫名。
“你……二哥,你……没死?”晏云义长剑“锵啷”落地,一把抓住晏云孝的肩膀,连连眨眼,“二哥,真的是你?你……你站起来了?”晏云孝一笑,未及答言,忽跌坐地上。
晏家三子一惊,却见他摆手:“不,不妨事,我……不过是身上有点软。
” 原来,他虽得赵长安救助,去除了腰间中的“大悲咒”,但困扰数月的剧毒才去,身体仍十分虚弱。
方才他见赵长安要命丧当场,遂拼尽全力来救,这时气力用尽,再也撑持不住,立觉天旋地转,手瘫脚软。
晏家三子本也粗通医理,这时急忙一试他的脉象,虽仍跳动无力,但已无中毒的迹象了。
晏云礼如处梦中:“二弟,你怎么?”晏云孝看了看跪伏地下、全身血流如注的赵长安,茫然以应:“大哥,我……也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像,这姓……赵长安,刚才喂我吃的……是大悲咒的解药,后来,他又用内力,把我……腰里的毒全驱除了。
”这番话若非从他嘴里说出来,六侠都要疑心自己是做梦。
但事实就在眼前,不得不相信,刚才发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晏云礼定了定神:“刚才我也一直奇怪,他功夫既然那么高,怎么才跟我们过了六百多招,就耗尽了力气?” “而且,”弘法道,“他一直都在躲闪退避,一招都没出手。
” 七人望向赵长安,就说话的工夫,他全身开始发抖,并又咳了两口血,而一袭白衣已被鲜血洇染得大半殷红。
朱承岱皱眉,沉声道:“这个人现在是不能杀了。
”弘法颔首:“阿弥陀佛!今天这一战蹊跷得很,现若杀了他,好像不大妥当。
” 晏云礼略一沉吟,对赵长安道:“姓……赵长安,你走吧,你现在功力尽失,又受重伤,我姑苏晏府从来不做这种乘人之危、落井下石的勾当。
”他见赵长安白衣上的血渍在慢慢扩大,踌躇一下,从怀中掏出自家秘制的金疮药,就要上前为他疗伤。
赵长安目光一闪,笑了:“晏大侠……费尽周折,请我来,就……就是要让……晏老前辈和……小吉兄弟亲眼瞧着……你为我治伤,救我的命,以慰他们的……咳咳……”又一口鲜血吐出,“在天之灵?” 晏云礼一愣,见他已颤抖着撑站起来,这一用力,出血更多。
他的白衣、袍袖、衣袂、袍带一齐簌簌飘动,亦不知是因为梅树间翦翦的轻风,还是他那因出血过多而已不能抑止的颤抖。
“想我赵长安何许人也?诸位大……大侠,令我来,便来,赶我走……咳咳……就走?”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一株风姿清绝、花枝散漫的古梅树下,颓然坐倒,斜倚树身,举袖拭净口、鼻血渍,抬眼,痴望眼前缓缓飘落的点点雪片和片片花瓣儿,舒心地笑了,“如此良辰美景,我又何必……到别处……去安身?”阖眼,放松地摊开了四肢。
“世子殿下,属下来接您回宫。
”一个清朗的声音,冷冷地从一座假山石后传出。
众人循声望去,见一个中年文士,正从数株花枝繁茂、花瓣纷坠如雨的梅树下穿过。
他青衣方巾,相貌平平,但举止间,却别具一番动人心处。
一身飘逸的长袍上,点尘不染,步履安详沉静,看起来仿佛正在深山古寺的新月下漫步寻诗。
他从花树间走过,雪随花伴,风萦雾绕,混不像这凡尘中人。
正是游凡凤。
听见是他,赵长安全身微微一震,脸上显出极痛苦的神色。
方才他受了那么重的伤,都行若无事,可现下,却整张脸都扭曲了。
走到他跟前,游凡凤心疼得双眼血红,出指如风,封住了他全身流血的伤口:“属下本以为就这些乌合之众,殿下一人对付游刃有余,是以就慢慢进来,谁料想……会搞成这个样子?”他掏出只小瓷瓶,将里面的丹药全倾在手心里,就要喂赵长安服下,但赵长安却紧咬牙关。
游凡凤皱眉,一捏他双耳下一寸处,他不由自主地张嘴。
喂他服下丹药,游凡凤一俯身,将他负在背上,然后向苑门走去。
六侠均想:赵长安祸害武林,这冯由也是帮凶之一,平日里遍寻他不获,今天他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己方本该一拥而上,拿下此人,可赵长安现已命若游丝,要是再拖延救治的话,必死无疑。
自己既为武林中人,讲究的便是个言出必行,刚才既已答应了放赵长安走,现若再阻拦,就是食言背信了。
这时六侠互使了个眼色,闪开,让出了一条路,让游凡凤过去。
游凡凤从雕栏六孔青石桥桥头缓缓走下:“殿下心软性善,由得你们好欺侮,冯某却没有那么好的脾性。
想要传世玉章的,想为家人、朋友报仇的,还有想见识见识冯某人功夫的,统统只管放马过来。
今天,冯某人倒要瞧一瞧,是你们的命硬,还是我的剑狠!”三百多人见游凡凤缓缓行来,如避瘟疫,慌不迭地躲向两边,立刻就清出一条宽敞大道。
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苑门外,良久,苑中仍静得声息不闻。
当晚,晏府四子与朱承岱、马骅、弘法、法空及几位德高望重的前辈耆宿们齐聚雪姿堂中,说的正是白天赵长安那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古怪行止。
在你一言我一语中,众人均隐有所感:赵长安不大像一个嗜血的狂魔,而晏府四子,特别是晏云孝,这种感受就更深了。
此时他毒虽已驱净,身体仍十分虚弱,但却执意要来参与商议。
他环视了一下济济一堂的前辈名宿,开口道:“我跟假尹延年交过手,他的身手跟世子殿下比,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今天殿下虽未曾出手一招,可他的步法之精,身法之妙,我生平仅见!假尹延年要有今天殿下万分之一的武功身法,我早死了!且假尹延年极其阴险歹毒,而今天殿下的所作所为,想来各位前辈们也都看到了。
试想,一个杀人如麻、贪财如命的人,又怎会有这样义薄云天、豪气干云的作为?” 众人听了这番鞭辟入里的话,皆连连点头。
但座中却有一人独持异议,此人就是法空。
他认为,赵长安此来的缘由可疑,疑点有二:其一,就是“大悲咒”的解药,怎么会在他身上?当初简神医说过,“大悲咒”解药,只制练此毒的人才有;其二,就是冯由的及时来救。
“在他快死时,连老衲都以为,他真是被冤枉的,可这时,冯由却来了。
哼!老衲这才察觉了他的真正企图。
这诡计非常高明,救人、受伤、逃走!这样一来,不但巧妙地洗脱了一身罪孽,还留下个侠义名声。
既然从头至尾他一招未出,那他武功天下第一的美名,也就丝毫未损。
真不愧为赵长安,这个诡计真是面面俱到,天衣无缝。
可惜,这出唱念做打均属上乘的好戏,因了那两处破绽,反而更加坐实了,他就是那个恶贯满盈的魔头!这就叫做死棋肚里出仙着,好了得的一个苦肉计呀!” 众人面面相觑。
虽觉得法空的这一通话情理上有些站不住脚,却又不知该如何驳他。
晏云孝一腔闷火,可偏偏从法空的话中又挑不出什么漏洞,愣了半天,气道:“不管大师您怎么说,反正,我只认定了,殿下不是那种丧心病狂、滥杀无辜的奸恶小人!大哥,你说呢?” 晏云礼见一堂的人都注视着他,目光中有疑惑,有困扰,有茫然,有相信法空断言的,有不信法空臆测的,还有模棱两可、不辨东西的……他的头剧痛,直欲马上就会爆炸,不禁抬手,用力按住左额上突突乱跳的那根青筋:“罢了,罢了,现如今,我也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码子事了。
反正我们姑苏晏府以后是不会再去找赵长安的麻烦了。
各位前辈们以后要如何打算,只管自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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