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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蛛3(1/3)

自猎场归来,江烨倒是再也没有碰过莺儿,原因无他,宋依颜的心悸症状是越来越严重了。

整个侯府似乎都弥漫着药味,莺儿则在香梨馆里不出来,坚决不去侍疾。

莺儿是皇上御赐的贵妾,愿意给宋依颜侍疾,那是用心侍奉,懂事儿。

不侍疾,也是情理之中。

横竖侯府里丫头婆子足够多,光是宋依颜贴身的大丫鬟一个指头就数不过来,多莺儿一个反倒麻烦,因此莺儿难得清闲。

莺儿不去侍疾还有一个原因────宋依颜所在的梅居里全是宋依颜的人,要想趁莺儿来侍疾的功夫搞点什麽麽蛾子坑害一下,莺儿防不胜防,哪怕落下侍奉正室无状的罪名,也比无事惹祸上身的好。

何况大猎将近,好好训练赤豪才是正事。

莺儿这些时日,除了香梨馆,大部分时间都呆在马厩。

赤豪是汗血宝马,吃的原本就比一般战马精细,莺儿为了调配赤豪的口味费了不少心思,而小程又对莺儿甚为殷勤,几日来倒也相安无事。

****** 头一个感到些许不快的是白竹,而她不快的来源正是香梨馆里一丛一丛清雅初绽的兰花。

那是狮子兰,花团锦簇,一瓣一瓣如同小小的粉嫩水晶,带着薄薄瓷胎般的色泽,数支小花密密簇簇,紧挤成一团,仿佛一只毛绒绒的绣球,触手便能感觉到细腻和芳香。

狮子兰清香淡雅的味道闻起来清心可人。

香梨馆里原本树就少,花也少,白剌剌的石头假山,石桌石椅,绿墙白瓦,虽然不寒薄,但干巴巴的青石砖雕梁画栋实在无趣,俗丽的很。

唯一显眼点儿的点缀,便是外围墙边一丛一丛攀爬的夕颜花,却在太阳下晒得发蔫,一眼望过去,尽是死的颜色。

有了这几株兰花,似乎连整个香梨馆都高雅了起来,兰花养护起来精贵,当初宋依颜为了养它们花费了十二万分的心血。

狮子兰一经栽下,每一株都需要两个花匠伺候,莺儿身边全是从宫里带来的宫女嬷嬷,贴身的也就是白竹和何嬷嬷两个人,哪里顾得上照顾兰花? 於是宋依颜便将自己的花匠留住在香梨馆里,时时日日看守者狮子兰。

白竹沿着回廊走去,剧烈日头晒得整个地面发白发软,这样暑热的天气,连香梨馆里最勤快的丫鬟都窝在屋子里,偏偏就那几个花匠石头一般杵在兰花边,仔仔细细照看着花。

****** “莺儿夫人,这些花匠简直就是在监视咱们!” 白竹沿着回廊走,一路皱眉,掀开帘子走入莺儿的内室。

莺儿刚刚从马厩回来,热的脱了外衫,白腻雪嫩的肌肤晾在空气里。

她瞟了一眼白竹,一面在镜子前细细描画红艳的唇,淡淡开口,“傻白竹,他们哪里是在监视咱们?他们是在监视兰花。

” 白竹心底一凉,之前莺儿夫人就说过,宋依颜恐怕会趁着这次栽花,给香梨馆里面埋什麽脏东西。

她原是想盯着的,可是花匠们人多手杂,她一双眼睛盯不过来。

白竹想着想着就发急,使劲儿摇晃着莺儿的手臂,“我的好莺儿夫人唉,人家既然都埋了脏东西,咱们好歹也想想办法去挖出来,把那脏东西丢掉呀!” 难不成还等着人家陷害到头上来麽! 莺儿只是微微一笑,暑热天气里,她的笑容却连骨头都是冰冷的,皮肤下流动着微蓝的血管,没有丝毫温度,“不用。

宋依颜既然埋了东西,就是打算栽赃,她这麽派人紧紧盯着,就是为了防咱们去挖出来。

” 莺儿托着下巴,“依我看,宋依颜的东西肯定就埋在兰花根下,趁着栽花的时候一并埋了进去。

你现在想要挖出来?你什麽借口调离那些花匠?而且,如果咱们强行出手将兰花拔了去挖,只会惹的宋依颜提前发作,我反倒不好铺排。

” 白竹咬嘴,“可是……就任那些东西埋在咱们院子里,不管不顾麽?咱们就、就这麽等宋依颜大夫人陷害咱们啊?” 莺儿不打算多和白竹解释,只是微微一笑,“有一种计策,叫做将计就计。

” 大白日的,香梨馆里唯一的梨树也萎尽了,叶子发乌,夏日的干热简直要将梨树的血液都吸得干枯了,枝头软塌塌的垂着,树冠干糜的一片一片卷起来,夏至。

****** “呕!” 药碗从手中惊惊摔下去,掉落在地上。

宋依颜倚靠在江烨怀里,痛苦的用手指不停敲打太阳穴,痛苦的直冒冷汗。

“颜儿,你这究竟是怎麽了?”江烨十分心疼,拿起身侧丫鬟递过来的绢子,叹息着擦拭宋依颜惨白的唇瓣。

自打莺儿的香梨馆里的狮子兰载好後,一连数日,宋依颜始终面色苍白,身体一日一日愈加单薄。

尤其是夜晚,她几乎无法成眠,一晚一晚辗转反侧,似乎是心悸的症状,又似乎被什麽鬼怪缠住一般,整日整日的头痛。

晋候府的罗大夫诊治了又诊治,只说大夫人身体略虚,并没有什麽心悸病。

……至於为何宋依颜睡不着觉、惊悸失眠,从脉象上来看,完全无从解释。

江烨又去太医院请了几个太医来,诊治来诊治去,都说宋依颜没病,不过是略虚弱罢了,方子也只开了些补药。

可是宋依颜分明瘦下去了不少,大热天里衣服穿得轻,她越发显得单薄纤弱了。

补药一碗接着一碗的喝,宋依颜却半点起色都没有。

近几日不但每个晚上都连连惊醒,饭食也进的少,补药更是喝了吐、吐了喝。

江烨焦虑的不知怎样才好,江采茗更是心疼的看着娘亲越来越虚弱,整日里呆在梅居不敢离开。

就在江烨一筹莫展的时候,雪芍过来说话了。

“侯爷……依奴婢看,大夫人恐怕不是身上有病,而是有其他问题。

” 雪芍微微躬身,将地上尖锐的药碗碎片捡起来,扫落擦干净。

雪芍自从被打了板子,就一直半死不活的卧床休息,直到近日来才好些,便连忙赶来宋依颜房里服侍。

江烨原先因为雪芍在香梨馆对莺儿动手一事,对於雪芍十分不待见,然而几日来,江烨看她拖着还未愈合的伤口,尽心尽力的服侍宋依颜,便对雪芍的也渐渐温和了些。

江烨皱了皱眉头,“那你说,大夫人这是什麽问题?” 雪芍凑近几步,十分犹豫的小声开口,“侯爷想想,府里的大夫找了一个又一个,却都说夫人的身体没有大碍。

而夫人明明每晚都心悸难眠……奴婢不敢断言夫人究竟出了什麽问题,可是奴婢想,或许,可以找些法师来看看,莫不是咱们侯府的风水出了问题?也可能有什麽不干净的东西作祟,把夫人克着了,或者是把夫人……” 雪芍舌底轻轻压着一个浅淡的声响,“魇着了……” 莫非,家里有人暗地行巫蛊之术在坑害宋依颜? 江烨面色大变,立刻紧紧皱起眉头。

****** 第二日,江烨召唤了几个舍人以及江家旁系亲眷,讨论是否请个法师或者风水师来府里做个道场的时候,立刻遭到反对。

江烨虽然是江家现任家主,但是江家还是有几个旁系的外姓亲戚。

家里一旦有重大变故或者决策,还是需要聚在一起找来共同商讨。

事关江家大夫人的安康,宋依颜和莺儿也在场,一并坐在厅堂。

江家女眷不多,零零落落的坐着,低声交谈。

江采茗扶着母亲,轻轻替她拍着後背递茶送水,宋依颜扶着女儿的手,小口小口抿着,背脊轻轻颤动。

这麽看着,宋依颜面容越发憔悴了,衬托的莺儿那一身红衣光鲜,娇艳面色如同毒而艳的夹竹桃花,霞彩映人。

“不行,侯爷,这件事情要三思。

”一位江家亲族对江烨诚恳开口,“侯爷,江家是北周屹立了三百年的大家族,这宅子、这府邸选的都是上风上水的宝地,几百年都没有出问题,夫人身体不好,这问题怎麽也不可能出在风水上,所以风水师没必要去请,万一传出去,说咱们江家风水险恶,这可是大大不好的名声。

” 又一位舍人接着劝,“侯爷,在下觉得,夫人生病,去请最好的大夫诊治才是正道。

这道士、和尚、法师、高人什麽的,皇上一向厌恶,民间拜拜也罢,若是咱们侯府都带头来这一套,传出去於声明实在有损。

北周立国以来,陛下就严令禁止巫蛊之术,若是咱们府里被查出来有人在搞这一套……怕是会惹上大麻烦啊!” 江烨自然明白这一点。

江烨十分忧虑,深深叹气,“诸位说的都有道理,可是,颜儿的病许多大夫都来瞧过,都说不出个所以然,眼下唯有这一种法子了。

” 雪芍在宋依颜身畔,泪盈於睫,“夫人身上明明没有病,却夜夜惊悸,定是府里进了什麽脏东西!否则,无缘无故的,夫人就被魇着了呢?” 她故意将“脏东西”和“魇着了”几个字咬的很重,听在众人的耳中就特别尖锐,这雪芍分明就在话里咬死有什麽脏东西在害宋依颜了。

宋依颜似乎在响应雪芍的话般,手指一紧,捂着胸口紧紧楚起眉头咳嗽,似风中打飘的危危烛火。

她面颊惨白,仿佛白桦上苍淡的皮,摸上去似乎有僵硬的粗糙感,好像用手指刮刮,就能剥下龟裂的壳。

莺儿瞅着宋依颜的模样儿,心底嗤嗤冷笑。

这宋依颜为了斗倒她,真是豁出去了。

不知道她是吃了什麽提神醒脑的药,才能硬撑着做出每晚失眠惊悸的样子,宋依颜接连数日不吃不喝还不入睡,活生生把自己熬成一把枯槁干柴,连原本的美貌都折损了大半。

莺儿施施然吹了吹手中飘飘幽香的养颜果茶,十分惬意的品尝。

看着莺儿莹润的娇颜模样,把自己熬成一幅枯槁皮囊的宋依颜看在眼里,咬牙切齿,恨不得当场就撕下莺儿娇嫩柔腻的脸皮。

雪芍说完了话,将目光转向莺儿,故意大声问,“莺儿夫人,您觉得呢?侯府里是不是应该请个大师来看看?” 莺儿弹了弹茶杯中的叶子,吹一口涟涟水波,雾气将她红润的唇温泽的如同秋日树梢挂上的红果,满都是鲜润汁水。

她瞟了一眼雪芍,嗤笑,“雪芍,你问我干什麽?好像咬定我就该知道什麽的样子?这些厌胜之术、巫蛊之术的我可不懂。

但就像方才大家说的,这东西是朝廷严令禁止的……若是被人知道咱们府里也出了这样的事情,侯爷在朝廷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 雪芍的声音立刻尖锐起来,“莺儿夫人,也就是说你不同意请一位大师来家里除灾消难了?” 没等到莺儿回答,宋依颜就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阵咳嗽,咳得撕心裂肺,差点连五脏都吐出来。

她表情仓皇的捂着头,紧咬牙齿,被什麽东西给缠的惊慌失措的模样。

这幅样子众人看了都暗暗皱起眉头……宋依颜的样子,别说,还真像被人给魇着了似的。

可是谁也不敢冒着被朝廷发现的危险,在家里私设道场。

巫蛊之术是非常恶毒的诅咒。

下咒的人必是怀了十二分的恨意,轻则家宅不宁,损伤被咒害人的性命,重则弄得别人家破人亡,甚至一连几代人不得安宁。

前朝因为巫蛊案而被牵连诛杀的人不知凡几,有後妃,有公卿,不管多麽高高在上,只要扯上巫蛊,都免不了死路一条。

江烨对於鬼神之说向来半信半疑,可是宋依颜的样子却又让他不得不犹豫。

江采茗起身,泪眼婆娑的给众人行礼作揖,“各位叔叔伯伯婶婶们,我娘亲现在成了这副样子,眼看着就撑不下去了……还请大家体谅体谅娘亲,让我爹请个法师来吧!如果家里有脏东西,那麽毁了便是。

” 她执起江烨的手,柔柔跪地,泪珠子一颗一颗掉下,“爹爹……爹爹若是怕这事宣扬出去,咱们悄悄找个法师便罢,道场可以不做,只消法师来府里指点指点,看看娘亲到底有没有被什麽不干净的东西给咒了,可好?” 众人渐渐陷入沈默,显然也十分挣扎。

就在众人思索着要不要冒险清查一回时,雪芍悄声在宋依颜耳畔笑道,“夫人,你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那些人已经到了……这回,一定能将法师请到家里来!” ****** 众人正纠结时,管家推门而入,面上带着惊色,大声冲江烨和众人喊道,“侯爷,咱们府邸门口来了许多慈安堂的百姓!” 闻言,宋依颜露出了一个几不可察的得意微笑,江采茗倒是有些意外,睁着清灵灵的大眼睛,水波一样讶然注视着管家。

慈安堂是以宋依颜的名义举办的善堂,其中包括了孤儿学堂、义诊医馆等等,这麽多年来,宋依颜一直不遗余力的资助着这些善堂,救了许多孤苦无依的百姓和贫贱稚童。

因此,宋依颜在京城的善名一直十分响亮,再加上她长得像菩萨一般纯净美丽,便被许多百姓奉为“活菩萨。

” 江烨带着众人赶去侯府门口,只见宽阔的朱红大门前挤着不少百姓,人人手中捧着张一掌来宽的白色签纸。

“这是……”江烨讶然咂舌,门口挤着乌泱泱的百姓,有老有少。

据说还有不少人是从遥远的京郊赶来的,一大早就聚集起来,等在门口。

这些人都是受了慈安堂恩惠的百姓,一阵推搡熙攘之後,一个显然是代表的老者颤巍巍的拄着拐杖走上侯府台阶,颤巍巍的对江烨行礼。

“侯爷,我们都是受过慈安堂恩惠、受过大夫人恩惠的人……这麽多年来,夫人一直照顾着慈安堂,让我们这些没钱看病、没了父母的孤儿们有所依靠,救济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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