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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子,这两个汉子下马叫道“孟爷请退!”其中一人赤手空拳便去强抢沙无定手中的大枪。
另一人也以赤手空拳,迎上了追来的柳大雄。
孟坚惊异得几乎喊出声来,这两汉子就是当日请他来保镖的人,当时他们自称是一个富户的管家,名叫陆明陆亮,是两兄弟,倚靠南京另一个武林前辈的面子,来央求武威镖局保镖的。
孟坚看他们骨瘦如柴,当时还暗笑怎的这个富户却用“烟精”来作管家,根本就料不到他们身怀绝技。
这两人一出手竟是北派的鹰爪功夹以擒拿手,十数招一过,看得孟坚目定口呆。
沙无定的大抢,长七尺有余,一簇血挡四面戟张,足有斗篷大小,挑扎扑打,虎虎生风,论功力比柳大雄还强许多,但陆明只凭一双肉掌,已是足以抵敌。
沙无定一抢紧似一枪,兀是刺他不着。
那边的陆亮独战柳大雄,竟然欺身直进,硬用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去抢柳大雄的串刀,不过片刻就占了上风。
孟坚在一旁看得倒吸凉气,心中叹道:“休了,休了!这两人身怀绝技,我却一点也看不出来,还夸大口,作保镖,传出去岂不笑折别人牙齿。
今番纵保得着这支镖,也折了名头!”看两人越打越烈,鹰爪功擒拿手,招数精奇,自己见所未见,越看越怪,不禁皱眉想道:“这两人功夫远在我上,怎的颠倒请我来做保镖,若不是存心戏弄,一定内有隐情。
” 这时刻,两对厮杀,功夫也已分出强弱。
沙无定招熟力沉,还自抵挡得住,柳大雄的单刀在酣战声中,却竟给陆亮一把抢去,只剩下一面铁盾,且战且退。
郝飞凤相貌像个女人,功夫却极利落,轻轻一纵,拦在陆亮面前,铁扇一指,直点陆亮面门,左掌一立,轻轻向上一托,陆亮双肩一晃,急忙倒纵出去。
郝飞凤这招名叫“颠倒阴阳”,与擒拿手有异曲同工之妙,胳弯若给他一托一拗,这条手臂就算卖给他了。
郝飞凤救出了柳大雄,尖声怪气地叫道:“二弟请退下。
”沙无定力刺三枪,把陆明迫过一侧,撤枪疾退,气喘吁吁,站在郝飞凤身边。
陆明陆亮并肩站立,郝飞凤展开铁扇,扇了两扇,怪声笑道:“陆家兄弟真好功夫,我不自量力,要请两位一同指教!”陆明陆亮都是心头一震,想道:“人妖”真个“神通广大”,我两兄弟早已退出江湖,他竟一口就能喝破来历。
郝飞凤铁扇一指,又再尖声叫道:“两位陆师傅不肯赐教么?”陆明陆亮大怒,左右一分,双双扑上,喝道:“今日定要擒你这个人妖!”郝飞凤嘻嘻一笑,滑似游鱼,在两人掌底钻了出去,说道:“你们有这能耐?”反手一扇,就和两人斗上了。
郝飞凤扇子使开,也是一派点穴家数,但却比孟坚的打穴厉害许多,他身法又极其轻灵,一把扇子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全是指向两人的致命穴道,他左手也不闲着,右手扇子打出,左手跟着就是一掌,用的竟是刀剑路数,这种怪招,陆家兄弟还是初次遇上。
幸得他们的鹰爪功擒拿手也有了相当火候,而且相互配合,威力更增。
郝飞凤这才不敢过分迫近。
三人走马灯似的厮杀了一百来招,郝飞凤怪招层出不穷,陆家兄弟拼命支持,兀是守多攻少。
桂仲明看了许久,摇摇头道:“这两个汉子要糟。
鹰爪功擒拿手原是利于攻而不利于守,他们给敌人迫得要撤掌防守,只怕没多久就要落败。
” 果然再打一阵,两兄弟蓦然狂叫,往后便跑。
但郝飞凤身法比他们更快,身形一起,又绊着他们。
口中叫道:“二弟三弟,你们去抢大车!” 沙无定柳大雄一声呐喊,率领百余帮匪,狂风一般卷将过来。
郝飞凤尖声叫道:“只要人,不要货,算留给孟老头子一点面子。
”孟坚气得焦黄了脸,抡铁烟袋拼命敲击,混战中沙无定一枪将他的烟杆挑上半空,旁边的帮匪抛出绊马索,将他绊倒,柳大雄双手扣住他的脉门,将他缚在路旁的树上。
其他护车的壮汉,虽然也有武功,怎禁得帮匪人多势众,转瞬之间就给迫到一隅,眼睁睁地看着沙无定柳大雄领着帮匪,扑奔大车。
桂仲明和冒浣莲伏在路旁,离大车约有十来丈远。
冒浣莲本来屡次禁止桂仲明出手,这时见帮匪拉开大车绒幔,里面少女尖声哭叫,不禁柳眉倒竖。
桂仲明道:“这帮贼人欺侮娘儿,咱们揍他!”冒浣莲一跃而起,叫道:“好,你对付那两个头领,我去赶开匪徒。
” 桂仲明解下腾蛟宝剑,如巨鸟腾空,几个起落,已是落在车队之前。
十多个帮匪舞动刀枪,上前拦阻,桂仲明圆睁双眼,大喝一声,腾蛟剑向前一抖,银虹疾吐,把十多把刀枪全都削断,沙无定见状大惊,斜刺里一枪刺出,桂仲明一个旋身,又是一声大喝,宝剑起处,只听得“咔嚓”一声,沙无定四十二斤重的大枪,也给砍断了,震得他虎口流血,拖着半截枪急忙奔命。
在桂仲明大显神威之际,冒浣莲也已赶到现场,那些帮匪正在撕绒幔、砸车门,冒浣莲扬手就是一大把夺命神砂,宛如洒下满天花雨。
那些帮匪也都是老于江湖的了,一中暗器,只觉又麻又痒,有人叫道:“这是毒砂子!”冒浣莲一声冷笑,玉手连扬,喝道:“不是毒砂子你们也不知道厉害!”帮匪发一声喊,四下奔逃。
冒浣莲双眼滴溜溜地一转,只见第三辆车上,还有几个帮匪,站在车顶,他们已抢出几名少女,用作掩护。
冒浣莲大怒,放下神砂,拔出佩剑,一跃而上,剑走偏锋,捷似灵猫,娇叱两声,两名帮匪中剑扑倒,冒浣莲一腿将他们从车顶扫下,挺剑便奔第三名帮匪,那名帮匪将挟持着的少女向前一推,冒浣莲手腕倏翻,剑锋左倾,向空档奔去,剑法迅疾异常,本意这名帮匪也易了结,不料一剑刺去,只听得“当”的一声,碰了回来,原来是刺在一面盾牌上。
这名帮匪是柳大雄,他领头抢上中间的大车,砸开车门,只见六名少女美艳如花,眼都呆了。
他看了一阵,将其中最美的少女挟出,冒浣莲已抢了上来。
他舍不得放开,竟然在车上负隅顽抗。
冒浣莲连刺数剑,都被柳大雄巧妙挡开。
他挟少女为质,以铁盾掩护,冒浣莲武功虽比他强,投鼠忌器,急切间却是奈何不得。
柳大雄见冒浣莲一剑紧似一剑,应付也感为难。
蓦然间他抓起少女往外一抡,以进为退,引开冒浣莲的剑,哈哈大笑,往后一跃便待翻下大车,哪料笑声未绝,后心忽然一阵剧痛,不由得双手松开,人也像断线风筝一样跌了下去。
原来桂仲明在追赶沙无定时,百忙中回头一瞥,见冒浣莲尚在大车上与人拼斗,随手发出一枚金环,打中了柳大雄后心穴道。
冒浣莲正自气红了限,也待挺剑跃下大车,那少女刚好落下,她只好插剑归鞘,双手接下,轻轻抚拍少女,说道:“姐姐受惊了!”那少女惊魂稍定,发觉自己在男子怀中,急忙双手一推,哪料手所触处,却是软绵绵的一团东西。
冒浣莲扬砂拒敌,拔剑救人,紧张中竟自忘记了自己易钗而弁,是个“男儿”。
给少女一触,才猛的醒起,急忙放开了手,在少女耳边低声说道:“姐姐,你别声张,我和你一样,是个女人。
” 那少女裣衽致谢道:“多谢姐姐救命之恩。
”冒浣莲红着脸说道:“你别叫我姐姐,我就领你的情了。
”那少女也算机灵,急忙换过口道:“多谢公子!”冒浣莲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怎样来的?这些姑娘是你的姐妹吗?”那少女眼圈一红,答道:“我叫紫菊,是苏州城的歌女,给人买来的,这些姑娘,我早先都不认识,听说也是买来的。
”冒浣莲还待再问,忽见下面乱成一片,帮匪四下奔逃,桂仲明向她大声呼唤。
那边,桂仲明在发出金环,打倒柳大雄之后,再向前追。
帮匪畏惧宝剑,纷纷躲避。
郝飞凤放开陆家兄弟,赶了过来,也兀自镇压不住。
郝飞凤未见敌人,先见剑光,心里一惊,已觉冷气森森,寒光劈面。
他仗着身法轻灵,连避三剑,自知不是敌手,待第四剑斩来时,急忙向后一跃,铁扇子倏地出手,迎着剑锋抛去。
桂仲明正杀得性起,忽听得剑尖嗡嗡作响,火星乱飞,十几枝短箭向自己飞来,他双足一点,平地拔起三丈来高,宝剑在半空划了一道弧形,把那些短箭扫断,这才轻飘飘落在地上。
只这样被挡了一挡,郝飞凤已跑到河边,扑通一声,借水而逃。
原来这手是郝飞凤救命的绝招,那把铁扇子藏有机关,给宝剑截断后,十几条铁扇骨,都化成利箭,向敌人发射。
他以往曾有几次被侠义道追杀,就是仗着这手绝技,得以死里逃生的。
幸好桂仲明武功深湛,要不然还真避不开这突如其来的暗器。
沙无定最先逃跑,却及不上郝飞凤迅捷,刚刚奔至河边,桂仲明扬手一圈金环,将他后脑打裂,登时毙命。
帮匪呼啸,没命奔逃,桂仲明顾不得追赶,先自回来寻觅冒浣莲。
冒浣莲听得呼唤,跳下大车,顺手一剑,挑开孟坚的缚,孟坚淤红了脸,在道旁拾起那根铁烟袋,低声道谢,敲燃火石,狂吸旱烟,掩饰窘态。
陆家兄弟周围检视一番,只有两辆大车,被砸烂车门,撕破绒幔,其他全无损失,急忙拱手向桂冒二人称谢,请问姓名,他们心中极其骇异,尤其对于桂仲明的武功,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看桂仲明年纪不过二十来岁,但剑法和暗器精妙,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桂冒二人未及答话,孟坚忽在背后冷冰冰地说道:“两位陆大爷,这趟镖我们退了。
此去北京已是坦途,用不着我来保,也不需要我来保。
”陆明将他一把拉住,急忙说道:“孟镖头,这是怎么说的?全仗贵镖局威名,我们才能从苏州一直平安至此。
在这个地方,虽然遭了一点挫折,胜败也是兵家常事嘛。
咳,莫非你怪我们兄弟两人,我们替你赔罪。
”说罢兄弟两人双双作揖。
孟坚尴尬得很,可又不能再发脾气,桂仲明也上前来劝,孟坚叹口气道:“两位陆大爷武功真高,这两位达官武功更高,武威镖局得保声名,全靠你们。
回去我就禀告家父,把镖局歇了。
然后再酬谢各位。
”他这说的可是真话,他眼见今日诸人,武功一个比一个高,不禁心灰意冷,再不想吃这口江湖饭了。
两陆微微一笑,将事揭过。
桂冒二人,随便捏了个假名,寒暄几句,也待告辞,另走小路。
陆家兄弟却拉着不放,力劝他们一道,同路进京。
桂仲明瞧了冒浣莲一眼,冒浣莲忽慨然说道:“既然两位这样热心,咱们就叨光托荫吧。
”两陆大喜,立刻让出两匹马,修好大车,就请桂冒二人一同上路。
一路上两陆拿话套问桂冒二人,冒浣莲机灵得很,含糊应过。
她拿话套问两陆,两陆也含糊应过,问得紧时,只是答道:“到了京城,我两兄弟自当请尊驾到我主人家中,赔罪道谢。
”冒浣莲知道“交浅言深”,乃是江湖大忌,也就不再追问下去。
至于孟坚,则一路默不作声,兴趣索然,虽然满腹疑团,却不愿开口说话。
走了十多天,到了北京,桂仲明见城墙高峻,西山巍峨,宫殿连云,屋宇栉比,端的是雄伟壮丽,气象万千。
他久处深山,几曾见过如此景象。
正自心胸舒畅,眼花缭乱之际,忽听孟坚冷冷问道:“陆大爷,镖已押到京城了,请问在哪里交卸?”陆明扬鞭一笑,说道:“纳兰相府!” 孟坚吃了一惊,反复问道:“纳兰相府?”陆明又微微笑道:“正是纳兰相府。
”孟坚沉着脸道:“那么两位是相府的教师爷了。
”陆明陆亮同声说道:“不敢!”孟坚心中愤怒,口里可不敢说出来。
陆明何等老练,早已看出,急忙陪话道:“不是我兄弟俩故意戏耍老哥。
这是我们相府师爷的主意。
我们只是依令而行。
”冒浣莲问道:“那么这三十六位少女,也是相爷买的了?”陆明道:“正是。
相府的师爷叫我们出面,央求南京的童镖头,转请贵镖局保护,就是怕路上出麻烦,所以借你们的镖旗镇压一些不三不四的小强盗。
”孟坚“哼”了一声,想道:“原来你们只是把我们看做纸糊的姜太公,顶看不顶用,只可用来吓小鬼的。
真正碰到硬把子,还得你们两兄弟出阵,所以你们不动声色地跟在车旁。
只可惜真碰到硬把子时,连你们俩也抵挡不住。
”他拨转马头,拱拱手道:“按规矩,我们该亲到镖主家里交卸,但相府门高,我辈小民可不敢进去。
两位教师爷替我们美言一句,这镖你们自己去押回吧。
我孟坚领情了。
说罢,对桂冒二人,再深深一揖,表示谢意。
不听劝阻,拨马便走。
他心中对二陆和童镖头都很不满,只是深深感激桂冒二人。
桂仲明见他负气而行,心中暗道:“这人倒也是个血气男子。
”他拉着冒浣莲正想告辞,陆明却又上前拦阻道:“这次多得两位兄台出手,小弟交浅言深,如两位兄台未有落足之处,就请到相府里去谋个差事如何?”桂仲明怫然不悦,几乎就要发作,不料冒浣莲却是喜形于色,连声笑道:“多得两位教师爷关照,我们也不客套推辞了,若然得在相府安身,那可是求之不得!”桂仲明猛然会意,立刻装出笑容,连声道谢。
大车在京城街道上长驰而过,向相府前行。
路上冒浣莲再问相爷买这三十六个少女干嘛?陆家兄弟这时已把两人当做自己人,不再隐瞒,告诉他们道:“这三十六个少女都是相爷暗中请人在苏杭两地搜买的,有些是出名歌女,但大多却是贫寒人家的标致女儿。
也难为买的人选得个个都是这样如花似玉。
至于为什么买的,那我们可不知道了。
” 列位看官,你道是为什么买的,说起来却有一段故事。
原来纳兰容若虽是当时第一才子,尤以词名冠于全国,他的父亲纳兰明珠,却是个不通文墨,庸俗不堪的人。
他仗着是宗室内亲,又善奉承,从部曹微职一直升到当朝的大学士(宰相)。
他见顺治和康熙两个皇帝都很注重文学,便暗地里招纳了许多文人供养在家,做了许多文章,冒充是自己做的,献进宫去,博取皇帝欢心。
纳兰容若自幼在许多人才熏陶之下,加以天资聪敏,因此年纪轻轻,便成一代才子。
康熙皇帝和他年龄相差不远,见他如此才学,宠爱异常。
因此有人说,明珠之能做到大学士,得他儿子之力不少,可算是官场一件异事。
有一天纳兰明珠陪着康熙在西书房闲话,说起庄子南华经里的一段故事,记不清楚,叫内监取书来查,那内监错拿了老子的道德经,康熙跺着脚骂道:“蠢虫!”又叹口气对明珠道:“这班蠢物真是讨厌,从来说的‘红袖添香夜读书’多么有趣,朕富有四海,就是缺乏那么几个冰雪聪明的女孩替朕添香夜读。
想那南唐李后主,虽是亡国之君,却有大小周后,娴熟词章,精通音律,风流韵事,万古流传。
朕反而比不上他呢!”明珠听了,因事涉内廷,不敢作声,但心中却有了一个打算。
明珠回府之后,想起苏杭二州,山川秀美,灵气所钟,素多美女,立刻打发家人到苏杭一带挑选那些体态苗条,面貌清秀的标致女孩儿,准备收在府中,请文人学士教会诗书,琴师舞娘训练歌舞。
训练成功之后,再偷偷献给皇上。
但明珠为了沽名钓誉,不敢公然以相府之名,请地方官派兵护送。
因此,才由相府的师爷定下计策,叫陆明陆亮两个武士出面,转请武威镖局,护送来京。
陆明陆亮将三十六名少女,送到相府之后,明珠自然十分高兴。
但因他一心盘算怎样训练的事情,对陆明陆亮保荐桂冒二人,却不耐烦细听下去,随便把手一挥,说道:“既然你有两个朋友要进来,就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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