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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孽债情缘 公主情多徒怅怅泪痕剑影 王妃梦断恨绵绵(2/3)

叫出第一声‘妈妈’时候的喜悦;我想着你不知在什么地方长大了,不知你长得像爸爸还是像妈妈,现在看来,你是长得跟你的爸爸一模一样,嘿!像他那样的倔强!”易兰珠的头贴着王妃的胸,两颗心都在剧烈的跳动!忽然易兰珠倒在王妃怀中,轻轻啜泣,叫道:“说真的,妈妈,我也爱你啊!” 烛光驱散了黑暗,分别了十八年的母女互相地搂着,母亲的眼泪滴在女儿的面上,女儿的眼泪滴在母亲的胸前。

过了许久许久,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忽然外面传来了阁阁的脚步声,似有人在牢房外走来走去!

王妃皱了皱眉,瞿然一省,揩干眼泪,高声叫道:“脚步放轻一点,别吵我审问!”王妃进入天牢时,掌管天牢的贝勒再三问她要不要人陪伴,王妃摇头说不要。

贝勒道:“那女贼的武功很厉害,虽然背了大枷,扣上脚铐,只怕还要预防万一。

王妃万金之体,出了差错,那可不值。

”王妃怒道:“别啰嗦,我要亲自审问。

不许一个人在旁,你知道么?”随手一抓,在檀木桌抓了五道裂痕,贝勒大骇,心道:“怪不得人说鄂王妃文武全材,是咱们旗人中第一美人,又是第一位女英雄,看来真是不错!”当下不敢再说。

但虽然如此,贝勒还是很不放心,因此加派卫士在外面巡逻。

王妃斥退了外面的卫士之后,紧紧搂着易兰珠,轻轻地在她耳边说道:“女儿啊,现在你是我的了!” 听了外面卫士的脚步声,易兰珠心头陡然起了一种憎恨的情绪:“我的母亲和他们是一家人,他们要听我母亲的话!”这个念头像火焰一样地烧痛了她的心,她挣扎着从母亲的怀抱里脱出来,叫道:“王妃,你说要审问我,为什么不审问呢?”王妃心痛如割,颤声说道:“宝珠,你要怎样才相信我?相信你的母亲?你说罢,只要是我做得到的我都会做!”易兰珠冷笑道:“也许是明天,也许等不到明天,他们就会把我的头悬在午门之外,把我的心肝祭奠你的丈夫。

我还有什么事情要你去做?” 王妃亲了一下她的女儿,毅然说道:“好吧,宝珠,我带你走出天牢,将你偷偷放走,然后我就吃最厉害的毒药,去见你的爸爸,这样你总可以满意了吧?” 易兰珠尖叫一声,搂着她的妈妈,叫道:“啊!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呢?你是把我当成你的女儿,还是把我当成你的敌人?说得好像我要向你报仇,让你去死!”王妃目不转睛地望着女儿,忽然喊道:“你的眼睛,跟你的爸爸完全一样哟!” 易兰珠探手入怀,把内衣撕破,取出那封藏了许多年的血书,掷给王妃道:“这是爸爸给我和你的信,爸爸本来就是要我像他一样啊!” 王妃身躯颤抖,似波浪般起伏不休,展开血书,只见信上写道:“宝珠吾女,当你阅此书时,当已长大成人。

你父名杨云骢,你母名纳兰明慧,你父是抗清义士,你母是清室王妃,你父丧命之日,正你母改嫁之期。

你母是皇室中人,改嫁迫于父命,不必责怪。

惟彼所嫁者乃国人之敌,胡虏元凶,你学成剑法,定须手刃此獠,以报父仇,并除公敌。

若见你母,可以此书交之,令伊知你父非不欲伊晚年安乐,而实为国家之仇不能不报也。

其余你未明了之事,可问你之祖师与携你上山之叔叔,父绝笔。

” 王妃读后,痛哭说道:“宝珠,我并没有怪你的爸爸叫你杀他啊!” 易兰珠的眼睛放出闪闪光芒,再追问道:“妈妈,你真的不怪我吗?”王妃打了一个寒噤,泪光中蓦然现出多铎临死时的情景,鲜血淋漓,惨笑待死的情景,她又想起她曾对多铎应诺的话:“你不要伤害她,我也叫她不要伤害你!”是的,她并不怪她的女儿,然而知又有点为他们的互相伤害而惋惜。

她幽幽地答道:“女儿,我怎会怪你呢?但血已经流得够了,我不愿再看见流血了!” “血已经流得够了?”易兰珠冷笑接道:“我们汉族人流了多少血?你们皇帝和将军还要使我们继续地流!但我们的血也不会白流的,我的父亲血洒杭州,你的丈夫就要血洒西山;明天,我的血染红天牢,后天,更多满洲人的血就要染红京城的泥土!” 王妃像挨了打一样惊跳起来,惊恐地注视着她的女儿。

她日日夜夜梦想着的女儿,如今在她的面前,是如此亲密,却又是如此陌生!她和她好像是处在两个世界里,她不了解她,她们的心灵之间好像隔着一层帷幕!她听着她的女儿把那满腔怨恨像瀑布似的倾泻出来,她又是惊恐又是哀痛,她昏眩地颤抖着,忽然又紧紧地搂着女儿,叫道:“你是我的女儿,你为什么要分出‘我们’和‘你们’?你是我血中的血,肉中的肉,你和我是一个身体的啊!” 易兰珠忽然笑了起来,不是冷笑,而是一种喜悦的笑,她把脸扑在母亲的胸脯上,说道:“妈妈,你真的这样爱我,愿意是我们的人吗?”王妃还来不及弄清楚她的意思,赶忙说道:“当然是这样的啊,你还有什么不相信我呢?”易兰珠急促地叫道:“那么,你就跟我一道走吧!母亲,不是你带我走,是你跟我走,明白吗?妈妈,凌大侠他们一定还在想办法救我,你马上出去,我告诉你他们的地址,他们有你的帮助,一定会救出我。

除非我过不了明天,否则你还有机会救我出去的!” 王妃一阵阵晕眩,“跟你一道走?”她喃喃问道。

这是她从没想过的事,她是个王妃,怎么能够和陌生的汉族人一道,反对自己的族人呢?她这样的一阵犹疑,易兰珠早已变了颜色,叫道:“妈妈,我一丝一毫都不愿勉强你,是我太过分了,是我想得太孩子气了。

如果你愿意跟我走的话,十八年前你已跟我的父亲走了。

我不怪你,妈妈!你也别怪我啊!现在我一点一滴也不愿受你帮助,你赶快走吧!这个牢房污秽得很。

” 王妃低声地抽咽,说了许多话,甚至说愿意跟她一道走,可是她的女儿像哑了一样,一句话也不答她了!王妃这时比死了还难受,她料不到她的女儿竟比她的爸爸还坚强。

忽然,她的手触到一样东西,她蓦地叫道:“宝珠,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易兰珠仍是那个样子,把脸藏在掌中,忽然间,她的眼睛从手指缝中看到一缕血红的光芒,王妃手上拿着一把亮晶晶的短剑,多铎的血凝结在剑刃上,还没有揩干。

易兰珠跳起来道:“这是爸爸的宝剑。

” 王妃道:“是的,这是他的宝剑,我第一次碰到他时,他给沙漠的风暴击倒,晕倒在我的帐篷外,我就是看见他这把宝剑才救他的。

你在五台山行刺的时候,一剑插入我的轿中,我一看见,就知道你是我的女儿了。

” 这把剑像是一个证人,易兰珠一家人的悲欢离合、生死存亡都和它有着关联。

它伴着杨云骢和纳兰明慧在草原定盟;它保卫杨云骢到最后的一刻;凌未风拿它作信物,抱易兰珠上天山;最后易兰珠将它插进了多铎的胸膛。

也就是在刺杀多铎的那天,易兰珠因为见着母亲,宝剑震落在地上,她在天牢里想起“亲人”时,也曾经想念过这把宝剑的。

但现在,她的母亲将它交还给她,她却感到一阵阵的迷惑。

王妃低声说道:“你留着这把剑吧,也许对你有用的。

如果凌大侠他们再来救你,有这把剑,也比较容易脱身。

” 易兰珠最爱她的父亲,因此也非常地爱这把短剑。

可是此刻,她却忽然间感到憎恨,不是恨这把剑,而是恨她的母亲。

“她叫我留着这把剑等凌大侠他们来救,那么就是说,她非但不肯跟我一道走,而且不愿再想办法救我了。

”她并不希望母亲救她,可是她的心灵深处,却是渴望母亲的爱的。

她觉得十八年的痛苦,应该赢得母亲全部的爱。

要求太高了,失望也就容易。

这是一种非常错综复杂的情绪,但她却不知道,她的母亲在说这话时,心里已经作了一个决定。

易兰珠叫道:“我不要它,我们每个人都是一把短剑!令你们满洲人颤抖的短剑。

这把剑还是留给你吧,你见着它会更记得爸爸。

”易兰珠双手抱着头,低低地啜泣,又不理她的母亲了! 外面的脚步声又响起来,有人催道:“贝勒问候王妃,皇上也派人来探问,王妃审完没有?”鄂王妃应了一声,取出一条干净的丝帕,给女儿慢慢地揩抹眼泪。

当她站起来时,茫然地将手帕掉落地上。

“宝珠,你好好保护自己,”王妃说:“你明白吗?” 这刹那间,易兰珠的心像给千万把尖刀割成无数碎片! 烛光渐渐消逝了,那枝王妃带来的牛油烛,只剩下短短的半寸,在吐着微弱的光芒,烛泪凝结在地上,构成不规则的花纹图案。

“蜡炬成灰泪始干!”王妃停止了哭泣,最后瞧了易兰珠一眼,木然地转过了身,向着牢门走去。

“我明白了!”易兰珠温柔地叹道:“妈妈,这不是你的错!”但她说得太小声了,以至王妃根本没有听见。

蜡烛烧完了,烛光忽的熄灭,就在这一刻,王妃走出了牢门,天牢内剩下虚空的黑暗!易兰珠陡然跳了起来,喊道: “妈妈!我们彼此原谅吧!妈妈,回来!回来!” 牢门已经关上了。

妈妈不会再回来了!易兰珠茫然地向四围张望,黑暗中似有无数鬼魅张牙舞爪向她扑来,她尖叫一声,扑在地上,心里明白,什么都完了! “什么都完了!”王妃喊了出来,此刻,她已经回到家中,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发出绝望的叫喊。

房间的正中挂有多铎的画像,多铎那双眼睛似乎在牢牢地盯着她;她拔出那柄短剑,杨云骢的影子在剑光中现出来,也似乎在牢牢地盯着她。

她尖叫一声,掩了面孔。

漆黑中,她女儿的影子又在眼帘出现,也似乎在牢牢地盯着她! 她张开了双手,慢慢地拿起了那柄短剑。

突然一阵敲门声,侍女在外面报道:“纳兰公子求见!” “是他?怎么这个时候要求见我?”纳兰容若是王妃最疼爱的侄儿,也是她平日唯一可以谈得来的人。

她本来是不想见任何人的了,可是纳兰容若是例外,她叹口气道:“好吧,就和他见一面吧!”她打开了房门,纳兰容若正缓缓地走上楼来,他的书僮在楼下等候。

纳兰容若和王妃对面而坐,彼此都大吃一惊。

纳兰容若吃惊的是:姑姑本来是旗中最美的美人,现在却似蓦然老了几十年,而且双眼肿得像胡桃一样,显是流了过多的眼泪!王妃吃惊的是:她这位才名倾国的侄儿,竟消失了一向潇洒的风度,面色惨白,捧着茶杯时,手指也在微微地颤抖。

“容若,你好?有什么事情吗?”王妃问。

“三妹妹已经死了!”纳兰容若突然站了起来,茶水泼溅地上,以激动的声调报告了这个噩耗! “三公主死了?”王妃木然地反问了一句,发呆的眼睛看着窗外。

这个消息来得突然,可是此刻她的心头是已经够沉重的了,再增多一份沉重,也不怎样显得出来了。

“三妹妹是自缢死的。

”纳兰容若低沉地说道。

“自缢死的?”王妃发着抖重复地说:“三公主为什么要自杀?” “不是自杀,”纳兰容若道:“是给皇上逼死的!我猜,事情和天山那个‘女飞贼’有关!”说到“女飞贼”时,王妃尖叫一声,纳兰容若惊异地看着她,继续说道:“你不知道吗?就在你入宫见皇上那天,宫中给一个女侠闹得不亦乐乎,皇上一个亲信卫士给杀死了,还有两人给毒砂子打晕了,救治不及,后来也死了。

” 王妃心中了然,知道这个“女侠”一定是随自己出宫的那个“宫娥”,自己的女儿的好友。

她很奇怪,为什么纳兰容若称她为“女侠”,却称自己的女儿“女飞贼”,插口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是女侠?” 纳兰容若凄然地望着王妃,突然用一种急促的声调说道:“姑姑,咱们姑侄是无话不谈,那个女侠是我把她带进宫的,她叫做冒浣莲,还是董鄂妃以前的女儿呢,想不到我带她进宫,却害了三妹妹!” “姑姑,请恕我莽撞问你,那关在天牢中的‘女飞贼’,是不是你一个至亲至近的人?” 王妃一阵痉挛,许久许久,才抬起头来,低声地说道:“现在我不用瞒你了,她是我的女儿!” 纳兰容若叹口气道:“我看得出来!姑姑,我们生在皇家,真是一种罪孽!三妹妹的死也是一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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