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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醉梦之人(1/3)

&ldquo唉&hellip&hellip你还小。

外面天地广大，有着你从没有见过的人和事，&rdquo师父拍着她的脑袋，凝望着滔滔的黄河之水，遥遥指着看不见的彼岸，&ldquo看到了吗？那个地方，叫作&lsquo江湖&rsquo。

&rdquo 梦很长。

她在梦里，再度见到了久别的师父。

在她的心里，师父永远是个神秘的人。

她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从何而来&mdash&mdash她第一次看到他时，他从月下而来，戴着木雕的面具，穿着一身黑衣，从滔天的黄河之水里凌波而来，衣袖飘飘，宛如御风而行的神仙。

那一刻，七岁的孩子目瞪口呆。

他走过来，弯下腰，从面具后凝望了这个小女孩片刻，轻声地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对姑姑叹息：&ldquo你说的，就是她吗？&rdquo &ldquo去年黄河大水，顺手救了回来。

&rdquo姑姑回答，淡淡道，&ldquo已经在这里熬了两年了，我觉得是块好料子，所以才叫你过来看看&mdash&mdash你觉得如何？&rdquo &ldquo我喜欢这双眼睛。

&rdquo那个黑衣戴面具的人却说着不相干的话，一直凝望着她。

&ldquo那你是同意了？&rdquo姑姑推了她一把：&ldquo去，拜见你的师父。

&rdquo 师父？这就是她的师父了吗？她愕然地看着戴面具的黑衣人，却不敢违逆姑姑的意思，老老实实地走过去磕了一个头，道：&ldquo师父。

&rdquo &ldquo你叫什么？&rdquo师父问。

她犹豫了一下，小声地回答：&ldquo姓苏&hellip&hellip没有名字，家里排行第九，大家都叫我阿九。

&rdquo已经过去两年了，自从被姑姑带来后，她就再也不曾记起过自己的家人。

此刻一说到自己的本姓，七岁的孩子又觉得心里一阵难受。

&ldquo苏&hellip&hellip不是舒？&rdquo师父沉吟了一下，摸了摸她的柔发：&ldquo那么，就名&lsquo微&rsquo好了。

不是血薇的薇，是微笑的微&mdash&mdash但愿你这一生能多些微笑，不要再和她一样。

&rdquo 她？她是谁？童年的她茫然地想着，却不敢问。

&ldquo都过去几十年了&hellip&hellip人世沧桑变幻，回想起那时候的事情，真像是前世的梦境一样。

&rdquo姑姑在轮椅上叹息，抬起头来看着夜空，停顿了片刻，只道，&ldquo进来坐坐吧。

我知道，你是来看血薇的。

&rdquo 后来，她趁着姑姑心情好的时候问过她师父的来历。

姑姑却在黄河边的日光下摇了摇头，淡淡地笑着，似是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只说，当年第一次认识师父是在洛阳，那个时候，他易容成一个乞丐，在她经过的路上埋伏刺杀，她受了重伤，差点死掉。

&ldquo为什么？&rdquo她震惊了。

&ldquo为了报仇，&rdquo姑姑冷笑了一声，&ldquo七年之中，他先后十六次刺杀于我。

&rdquo 她啊了一声，脱口：&ldquo那&hellip&hellip你们谁更厉害呢？&rdquo &ldquo你说呢？&rdquo姑姑却忽地笑了，&ldquo这么多年了，他杀不了我，我也杀不了他。

打着打着，就渐渐都老了&hellip&hellip&rdquo她低下头，轻轻抚摸着手里的那一把剑，眼神辽远，喃喃：&ldquo后来，他也明白了，就算不杀我，我活着未必就不痛苦。

&rdquo 姑姑叹了口气，凝视着血薇：&ldquo我们两个的一生，都已经被这把剑羁绊了。

&rdquo 她听不懂，只是茫然地问：&ldquo可为什么他想杀姑姑，却又答应做我的师父呢？&rdquo &ldquo自然也是因为血薇，&rdquo姑姑笑了一笑，看着她懵懂如水的眼睛，喃喃，&ldquo我们都老了，说不定哪一日就要走了&hellip&hellip这一身的武学，都想传给同一个人，让血薇寻到一个不辱没它的主人。

而你&mdash&mdash&rdquo 姑姑罕见地揉了揉她乌黑的头发，温柔地叹息：&ldquo就是那个幸运的孩子。

&rdquo 幸运吗？七岁的她不知道。

此后，每一个月圆之夜，师父都会准时出现在风陵渡，教授她吐纳、内息、武学&mdash&mdash和姑姑不同，他精通的并不是剑法，而是暗器、毒药和刺杀。

虽然教的东西毒辣可怖，但师父却温柔而耐心，一直叫她&ldquo我的小丫头&rdquo，就算偶尔她跟不上进度也不责骂。

偶尔她做得好的时候，他就会点头赞许：&ldquo很好，很像她。

&rdquo 她？她是谁？女孩满怀不解，却无从解答。

有时候她也会忍不住地想，这个师父到底是什么来历，他嘴里的&ldquo她&rdquo又是谁？是不是他还有另外的弟子，要比自己更聪明进步更快？ &ldquo厉害啊&hellip&hellip我的小丫头！&rdquo十四岁的那一天，当她一口气破了师父的六十四式折梅手后，师父飘身后退，凝视着自己袖子上的裂痕，面具后的眼睛里露出了惊喜，第一次盛赞了她，&ldquo阿微，你姑姑果然没挑错，你在武学上真的是个天才！&rdquo 她粲然一笑，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欢喜，扯住他的袖子：&ldquo那师父你要做好吃的给我！就上次那个淮山鸭羹好了&hellip&hellip哦，平桥豆腐也要！&rdquo &ldquo好好好。

真是一个小吃货，&rdquo师父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接着却叹了口气，看了看黑沉沉的风后祠，&ldquo不过我能教给你的都已经差不多教完了，接下来，你应该可以开始学你姑姑的压箱底本事了&mdash&mdash骖龙四式，不能久绝于江湖。

&rdquo &ldquo骖龙四式？&rdquo她有些愕然，&ldquo为什么姑姑从没有提起？&rdquo &ldquo笨丫头，你以为谁都可以学血薇剑谱吗？&rdquo师父笑了笑，忽然凝视着她，&ldquo阿微，你有想过去外面看看吗？&mdash&mdash你已经十四岁了，很快就要及笄了。

到时候，听雪楼那边的人一定会来迎接你的。

&rdquo &ldquo听雪楼？&rdquo她茫然，&ldquo那是什么？&rdquo 自从五岁经历过黄河水患后，她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这个小小的风陵渡，连故乡是什么样子都已经记不起，更不用说外面的世界。

&ldquo唉&hellip&hellip你还小。

外面天地广大，有着你从没有见过的人和事，&rdquo师父拍着她的脑袋，凝望着滔滔的黄河之水，遥遥指着看不见的彼岸，&ldquo看到了吗？那个地方，叫作&lsquo江湖&rsquo。

&rdquo &ldquo什么江湖，还能有黄河大吗？&rdquo她却不服气。

&ldquo那当然。

很大很大&hellip&hellip大到你无法想象。

&rdquo师父微笑起来，抬起手，在虚空里画了一个圈，却又叹息，&ldquo其实人心就是江湖啊&hellip&hellip你说它有多大？师父无法告诉你，只能留待你将来自己去体会。

&rdquo &ldquo我&hellip&hellip我一定要去那儿吗？&rdquo她有些退缩，&ldquo我不想离开你和姑姑。

&rdquo &ldquo是的，你一定得去。

这样的一身本事，足够你纵横天下。

你是血薇的主人，不该就此埋没&mdash&mdash而血薇也一样，&rdquo师父的声音充满肯定，一字一句，&ldquo你要去那里，替我们、替血薇的前任主人，再度君临这个江湖！&rdquo 他指着远方，眉宇间似乎有电光映照。

那一刻，她呆呆地看着师父，第一次从他以前波澜不惊的语气里听出了不同。

这一刻，师父的心里，似乎有巨大的波澜涌过，令他的语气透出了面具都难以隐藏的渴望。

&ldquo好吧，&rdquo十四岁的她低下头，&ldquo那我去就是了。

&rdquo &ldquo我的小丫头，&rdquo师父回过头看着她，眼里有一丝担忧，低声道，&ldquo江湖很大。

但愿你不会在那里迷路。

&rdquo 她抓着他的衣袖，殷切地看着他：&ldquo如果迷路了，师父会来找我吗？&rdquo &mdash&mdash少女的眼神明亮干净，如同小鹿，收敛了一贯的冷锐，流露出罕见的依赖来。

师父转头看着她，面具后的眼神似乎微微变幻，最终，只是揉着她的头发，长长叹了口气。

&ldquo会的，&rdquo他轻声对她许诺，&ldquo我会找到你，找到血薇。

不要怕。

&rdquo 她舒了一口气，笑了：&ldquo嗯，我不怕！&rdquo 那一年，她十四岁。

没有朋友，没有玩伴，在孤独和严苛中长大，渐渐地也变得沉默，性格倔强而内向，不讨人喜欢。

如果不是除了姑姑之外还有一个师父，曾经给予她在严酷教养之外的一点温暖，她觉得自己肯定是撑不下去的。

十五岁生日那天，姑姑说这是女子的及笄之年，让她歇息了一天。

那一天，师父也来了，亲自下厨，为她烧了一桌子的菜&mdash&mdash师父做菜的手艺很好，擅长做的竟然是极其费工夫的淮扬菜系，这几年来她只吃过四五回，却念念不忘。

那天师父破例喝了一点酒，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锦盒，放在她手心里，道：&ldquo阿微，我刚从滇南回来，给你带了一件礼物，正好今日送给你&mdash&mdash这是绮罗玉，中原再难见到的宝贝。

&rdquo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锦盒：黑色的丝绸上，是一对翠绿色的耳坠。

在暗淡的星月之下，玉坠子发出盈盈的光，如同两泓春水在缓缓流动，看得她几乎忘了呼吸。

&ldquo喜欢吗？&rdquo师父声音温柔。

&ldquo喜欢。

&rdquo她情不自禁地回答，却又转过头看着姑姑，小声，犹豫着问，&ldquo我&hellip&hellip我可以拿吗？&rdquo &ldquo凡是师父给你的，你都可以自己拿，&rdquo姑姑没有看她，只是淡淡回答，&ldquo记住，除了我，世上你只可以听师父的话。

知道了吗？&rdquo &ldquo知道了。

&rdquo她把那一对耳环握在手心，爱不释手。

师父弯下腰来，柔声：&ldquo小丫头，你有穿耳洞吗？&rdquo 她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mdash&mdash从小到大，她每天除了练武还是练武，哪里还有穿过耳洞、戴过一件首饰？ &ldquo那我帮你穿，&rdq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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