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雾露河女童第3页_沧月绘沧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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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雾露河女童(3/3)

异乡，就算哭也不会有任何人来安慰她，&mdash&mdash但不知为何，在此刻只是被那么一句轻轻的话一说，却勾起了心里埋藏的种种苦楚，再难控制。

那一刻，她爆发出的哭声吓住了房间里的两个人。

&ldquo是！我知道我没用！&rdquo苏微将头埋在臂弯里，哽咽，&ldquo我的那些本事，除了杀人之外什么用都没有&hellip&hellip可是，如果没有这种本事，就没有一个人肯要我了&hellip&hellip&rdquo 原重楼看着她，似是怔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脸色复杂。

苏微缩在床角，多日颠沛流离的苦楚一时间都爆发出来，哭得全身颤抖。

蜜丹意看着她眼里滚落的晶莹泪水，也是呆住了，回头一个人埋头在大片的花草里东翻西找，捧着一束青草跑回来坐在她身侧，将草叶在口里嚼碎了，踮起脚尖，将草汁细细地涂在了她被灼烧的裸露的肌肤上。

清凉的感觉渗入肌肤，转瞬缓解了烧伤的灼痛。

蜜丹意帮她敷好了药，抬头怔怔地看着她，不停伸出小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叽里咕噜说着她听不懂的缅语，似是温柔地安慰着。

她看着怀里的小女孩，渐渐停止了哭泣。

&mdash&mdash这个才七八岁的孩子，日间刚刚目睹了世上唯一亲人在眼前死去，不但没人安慰她，此刻却还要反过来安慰自己。

她忽然觉得羞愧，便忍住了眼泪。

&ldquo好了，那么大的人了，至于哭成这样吗？&rdquo许久，原重楼的声音忽然响起在耳边，在她身边放下了手里的盘子，&ldquo就为半锅烧焦的饭？&rdquo 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馥郁而温暖，充溢了整个竹楼。

竹编的小桌子上放满了碟子，主食是米饭，里面拌有鱼酱，野菜和玉米炒成了一盘，此外还有米粉和鱼汤做成的鱼粉汤，椰子、鸡肉加面条做成的椰奶面条。

芭蕉叶里还包裹着一只鸡，外皮烤成了金黄色，一剥开就流出了油。

&ldquo哇！&rdquo毕竟是孩子，蜜丹意睁大双眼，脱口惊呼。

&ldquo别哭了，&rdquo原重楼看了她一眼，简短地说了两个字，&ldquo吃饭。

&rdquo 他用右手端起锅，准备将里面炒好的饭盛出来&mdash&mdash然而受过伤的手显然没有足够的力气，在起锅的时候忽然抖了一下。

&ldquo小心！&rdquo下一个瞬间，苏微扑了过去，托住了他的手。

&mdash&mdash她的动作快如闪电，竟是用了绝顶的轻功身法。

&ldquo你看，你的那些本事还是有点好处的，是不是？&rdquo看着苏微小心翼翼地捧住锅，蹭得双手鼻尖全是黑灰，原重楼的脸上浮出了一丝笑意，声音变得柔和，&ldquo吃饭吧。

&rdquo &ldquo鱼是刚才钓上来的，面条和鸡是从下面村子里买的。

&rdquo原重楼道，一边把饭盛出来给她们两个，一边给自己倒了一碗酒，&ldquo以前为了选玉，我经常来往腾缅之间，对这里很熟。

不知道这种缅人的饭菜你吃不吃得惯&mdash&mdash毕竟要先迁就蜜丹意的口味。

&rdquo 苏微是真的饿了，拿起碗老实不客气地扒拉了一大口，米饭里似乎拌着什么，黏糊糊的味道刺鼻而来，辛辣得令她打了个喷嚏。

&ldquo这&hellip&hellip这是什么味道&hellip&hellip&rdquo她勉强说了一句，那种辣随即钻入鼻腔，眼泪顿时再度模糊了双眼。

她急忙放下碗，迅速转过头去，接二连三地开始猛打喷嚏。

&ldquo怎么了？&rdquo看到她如此狼狈，原重楼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反而开心得很，&ldquo哈哈&hellip&hellip难道你竟不能吃辣？&rdquo &ldquo不&hellip&hellip不能吃辣怎么了？！&rdquo苏微辣得满脸是泪，怒道。

&ldquo太可惜了，你会错过天下一半的美味啊！&rdquo他看着她抹着眼睛，满眼泪花，瞎子一样伸手在桌上四处摸，终于发了善心，将一杯水塞到了她的手里，嘴里却犹自讥嘲，&ldquo真没想到，天下居然还有人不吃辣！&rdquo &ldquo天下之大，咝&hellip&hellip天下之大，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们这儿吃得这么辣吗？咝&hellip&hellip你们、你们&mdash&mdash&rdquo她一口气灌下了一杯水，终于缓过一口气来，怒叱。

然而说着话，不小心又呛到了一粒花椒，顿时又眼泪横流，咳得天翻地覆。

蜜丹意拉住她的衣襟，连声关切地问：&ldquo妈？妈？&rdquo 听得这种称呼，苏微吃了一惊，张口结舌，甚至连喷嚏都忘了。

&ldquo没事，别紧张。

&rdquo原重楼喝一口酒就一口菜，笑着看她的笑话，&ldquo缅人叫女子为&lsquo玛&rsquo，意思是&lsquo姐姐&rsquo或者&lsquo阿姨&rsquo&mdash&mdash叫小孩子则称为&lsquo蜜&rsquo，意思是&lsquo乖孩子&rsquo。

&rdquo一边说，他一边抬手摸了摸蜜丹意的脑袋：&ldquo蜜丹意，是不是？&rdquo 小女孩显然听不懂，脸上泪痕未干，也不拿竹筷，只管用手捏着饭团大口地吃着。

苏微看得她脸上粘着饭粒，却依旧埋头大口享用美食的样子，心中的愁苦不由得微微淡了一些&mdash&mdash漂泊万里，生死未卜，然而荒山野岭这一餐一饭之中，却竟然蕴藏着诸多的暖意，令千山走遍的人从心底温暖了起来。

连这个孤苦的小女孩都懂得努力生存，享受生活的每一丝美好，她又何必困于往事？如今，她已经离开了洛阳，眼前天地广大，无处不可去，为何还放不下？&mdash&mdash最多是再也不回洛阳，再也不入那个江湖，再也不见&hellip&hellip那个人。

然而，一念及听雪楼里的那个人，她的眼神就暗淡了下去。

&ldquo饭里拌了些缅人叫作咖喱的调料，有些辛辣，这鱼却是用香草裹了烧的，不辣。

&rdquo耳边却听到原重楼道，将一条鱼夹在她碗里，&ldquo你应该可以吃。

只是刺多，要小心。

&rdquo 苏微心头一暖，嗯了一声，低头继续大口吃了起来。

没有了喧宾夺主的咖喱作祟，鱼的味道就凸显了出来，香草的馥郁透入了细腻无比的鱼肉之中，入口化为玉一样的碎片，齿颊生芳。

&ldquo你的手艺真好&hellip&hellip&rdquo她恋恋不舍地啃完了最后的鱼尾巴，忍不住赞叹，&ldquo就是洛阳城里最大的酒楼，也没有这样好的味道！真不愧是原大师&mdash&mdash&rdquo &ldquo果然吃人嘴短，&rdquo他却照旧是冷冷地讥诮，没有好脸色，&ldquo吃了一顿饭而已，不用这样急着讨好我&mdash&mdash等明日找到了打尖的小店，我就派不上用场了。

&rdquo &ldquo不是奉承，是真的&hellip&hellip&rdquo她又盛了一碗鱼粉汤，喝得惬意，眼神亮晶晶的，&ldquo一直觉得会做一手好菜的男人才是世间的绝品，就像我师父一样！可是&hellip&hellip&rdquo苏微捧着碗，眼里的亮光渐渐暗淡：&ldquo唉，可是后来，我认识的所有男的，手里拿的都是刀和剑。

&rdquo &ldquo你在中原的时候，一定是个厉害的人物吧？&rdquo原重楼喝了一杯酒，第一次问起了她的事情，带着几分好奇，&ldquo你的武功，是不是比男人都厉害？&rdquo &ldquo差不多吧。

&rdquo苏微本来待人警惕，然而在这样的荒山野岭里，一碗热汤似乎就将她的禁锢去除了，她捧着碗喝了一口鱼汤，叹了口气，&ldquo如果我手上有血薇剑，这世上，估计只有一个男人能与我匹敌吧。

&rdquo 原重楼笑了笑：&ldquo就是那个&lsquo停云&rsquo吗？&rdquo 那一瞬，苏微手里的鱼汤一溅，蓦然抬头：&ldquo你&hellip&hellip你怎么知道的？！&rdquo 是的，在这个苗疆，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除非是那些暗中下毒，又一路追杀而来的神秘势力！难道这个人居然也是&hellip&hellip她的手指抓紧了筷子，不知不觉地用力，筷子尖端微微颤抖，只要对方一句答得不对，就要瞬地洞穿他的眉心。

&ldquo你昏迷的时候，叫过这个名字。

&rdquo原重楼却没有看出她瞬间而来的杀机，只是淡淡喝着酒，看不出表情，&ldquo我猜，那是你的情郎吧？名字倒雅致。

&rdquo &ldquo才不是！&rdquo苏微脱口反驳。

&ldquo那么，就是你单恋人家了？&rdquo他看了她一眼，露出嘲讽的笑意，&ldquo受了那么重的伤，却一个人跑到这蛮荒之地来等死，必定是他不将你放在心上了。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她听得刺心，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许久才垂下头，轻声道，&ldquo他本来是要来的&hellip&hellip但是他、他有很多事要管，脱不开身，我就先一个人来了。

&rdquo &ldquo哈，别自欺欺人了！&rdquo话还没说完，原重楼就冷笑，摆着手连声道，&ldquo男人如果真在意你，别说你只是来了苗疆，便是刀山火海，他也都会插了翅膀飞过来找你&mdash&mdash如果是不在意，那任凭你客死异乡，他都不会想起你一瞬！你&mdash&mdash&rdquo &ldquo啪！&rdquo苏微重重将筷子拍在桌子上，震得蜜丹意一脸都是汤。

原重楼说话一向刻薄惯了，喝了酒之后更是肆无忌惮，本来还想再说什么，然而看到此刻她锋利明亮的眼神，竟然将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ldquo好吧，&rdquo他喝了一口酒，冷哼，&ldquo好话不说第二遍，你自己想想吧！&rdquo &ldquo就算&hellip&hellip就算是这样，那、那也不关你什么事！&rdquo苏微勉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不让自己在短短几个字内崩溃，咬着牙，眼眶发红，&ldquo什么男人都是这样？你&hellip&hellip你的那个春雨，不也是这样吗？&rdquo 他猛然一颤，霍地抬头看着她，眼神一时间竟凶狠无比。

果然说中了吗？她忽然觉得一阵痛快酣畅，竟将原本的剧痛都掩盖了过去，冷冷和他对视，毫不退让。

蜜丹意听不大懂汉语，不知道好好吃着饭，这两个大人为什么忽地又变得如此剑拔弩张，夹在中间，不知所措地左看看右看看。

&ldquo好了好了，&rdquo最终还是他叹了口气，摸了摸蜜丹意的头，&ldquo别吓到了小孩子。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她原本提着一口气要和他争吵，却不料他竟然这样快就认了输，一拳打到了棉花堆里，那口提到胸口的气登时颓了，身子摇晃了一下，颓然坐了回去。

忍不住将他刚才的话想了一遍，眼睛一红，泪簌簌直落到了碗里。

&ldquo好了，别哭了，烦死了。

&rdquo他却不耐烦起来，&ldquo吃完了吗？&rdquo 苏微咬着牙，硬生生忍住了泪水，埋头吃饭。

然而他方才说的那一席话简直就像匕首一样直插进心里。

她越想觉得越是心痛，竟然全身微微颤抖。

看到她这样惨白的脸色和失魂落魄的表情，对面的原重楼却叹了口气，低声：&ldquo不过，你说得对，我和你是一样的。

&rdquo 他抬起了自己的手看了看，又看了看她的手，冷笑了一声：&ldquo我的手残废了，不能雕玉；你中了毒，不能握剑&mdash&mdash所以，我们都没用了，所以，他们都离开了&mdash&mdash说到底，我们都是一样的。

不是吗？&rdquo 她猛然一震，不想他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的痛快和不痛快顿时都散去了，怔怔看着他，只觉得荒凉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