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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哭泣之雨(2/3)

dquo 她一怔，停住了手。

他躺在地下望着她，眼神是空茫的，喃喃：&ldquo我能感觉到我的手&hellip&hellip我的手，已经全部折断了&mdash&mdash就算出去，也只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

&rdquo 此刻，苏微已经搬开了最后一块石头，刚要说什么，却仿佛烫伤一样蓦然移开了视线。

她拼命忍住惊呼的冲动，在昏暗一片里咬紧了牙齿，全身战栗&mdash&mdash石头下的双手血肉模糊，扭曲得不成形，白森森的肘骨外翻出来，惨不忍睹。

她一下子僵在了那里，竟说不出一句欺骗安慰他的话来。

火把颤了一下，终于灭了。

黑暗的洞穴里寂静得怕人，只听得到她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和他越来越缓慢的呼吸，仿佛是两股风在回旋应合。

&ldquo我先帮你包扎。

&rdquo终于，苏微开了口，二话不说地撕下了衣襟，拿起那个熄灭的火把，手掌竖起一劈，木质的火把居中裂开。

她用两片木头固定住他的手，点住他的穴道，用力将扭曲的骨头掰回正位，手法熟练。

他身体剧烈颤抖，却咬住了牙，没有痛呼出声。

&ldquo算了吧，迦陵频伽&hellip&hellip别白费力气了。

我的右手已经废了，左手又断成这样，以后只是一个废人了。

&rdquo他微弱地说着，喃喃，&ldquo不要管我，就把我留在这里吧&hellip&hellip你、你孤身一个人，说不定还能找到出去的机会。

&rdquo 顿了顿，他忽然苦笑起来：&ldquo用翡翠做我的坟墓&hellip&hellip似乎也不错。

&rdquo &ldquo给我闭嘴。

&rdquo苏微咬着牙，用撕下的衣襟将他的手臂固定住，厉声，&ldquo我说过要治好你，就绝不会让你死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mdash&mdash来，我背你出去！&rdquo &ldquo出去？&rdquo他微弱地笑了起来，&ldquo怎么出去？&rdquo 她怔了一下，忽然也呆住了。

是啊&hellip&hellip洞口已经被封死，再也出不去了。

他们两个人就只能一起死在这地底，没有一个人知晓。

&ldquo试试看，说不定会有出路。

&rdquo片刻之前，她本来也是满心绝望，就想这样静默死去，但此刻不知为什么心中却涌起一股执拗的求生意志，俯下身，将那个重伤的人背了起来，用那根钢钎当作拐杖，道：&ldquo这个洞那么深，我们往前走看看！&rdquo 他匍匐在她背上，听到她在黑暗中的呼吸，急促而微弱。

苏微怕受伤的人从背上滑落，便把身体尽量放平，在碎石堆上慢慢往前摸索着，腰几乎折成了直角。

刚刚解了毒，她身体也还虚弱，刚才撞击封口的巨石时又伤了气脉，此刻背着一个人在黑暗里前行颇为吃力，几乎是慢得如同乌龟。

走了两个时辰，这个山洞还是黑黝黝的没有尽头。

&ldquo我们出不去了。

&rdquo他在她背上叹息了一声，喃喃，&ldquo迦陵频伽，你不该来找我的&hellip&hellip你如果直接回中原去就好了。

&rdquo &ldquo胡说。

&rdquo她吃力地喘着气，翻越过一块巨大的石块，用钢钎插入身边的石壁，尽力保持身体平衡&mdash&mdash如果换了是平日，这些地方她早就如履平地一掠而过，此刻背上背了一个不能动弹的重伤员，不得不比平日缓慢了十倍。

&ldquo真的，如果你直接回去，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hellip&hellip&rdquo原重楼在黑暗里喃喃，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ldquo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吧？为什么不回到那个人身边，去继续你原本的生活，反而要跑这里来？&rdquo 他笑了一声，忽然促狭般地道：&ldquo莫非&hellip&hellip真的是舍不得我？&rdquo &ldquo闭嘴！&rdquo苏微背着他从那块巨石上下来，膝盖上热辣辣地痛，停下来喘气。

然而，背后那个声音却贴近了，几乎在耳畔低语：&ldquo对了，那天晚上，是你的初吻吧？&mdash&mdash我看你那时候连眼睛都忘了闭上，简直像是吓坏了的样子&hellip&hellip呵，迦陵频伽，难道以前没有别的男人吻过你吗？比如那个什么&lsquo停云&rsquo？&rdquo 她忽地一震，猛然回头厉叱：&ldquo给我闭嘴！&rdquo 然而她在气恼之下，忘了背上的人双手已经没法用力，这么一动，原重楼就从她背上被甩了下去，重重落到了石堆上，一下子没了声音。

&ldquo喂&hellip&hellip喂！&rdquo苏微慌了神，在黑暗里摸索着四处寻找，&ldquo你没事吧？&rdquo 终于，她在下面一人多深的凹坑里摸到了那个掉落的人，然而他却一动不动。

&ldquo别吓我&hellip&hellip喂！&rdquo她试图将他扶起来，可他身体沉重，黑暗中再也没有丝毫动静。

&ldquo你怎么了？&rdquo她失声喊着，俯下身去试探他的鼻息，手都是颤抖的，&ldquo醒醒！&rdquo 就在那一瞬，她听到黑暗中忽然有人笑了一声：&ldquo我没死，不用那么伤心欲绝的。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苏微一下子怔住。

&ldquo不要说谎了，&rdquo他吃力地抬起头，靠近她的耳畔，低声问，&ldquo迦陵频伽，你是舍不得我才回来的，是不是？&rdquo &ldquo不是！&rdquo她心中猛然一乱，&ldquo我、我答应过要治好你的手，所以&hellip&hellip&rdquo &ldquo是吗？只是因为这样？&rdquo原重楼在黑暗里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失望，&ldquo你们汉人女子真是奇怪&hellip&hellip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还嘴硬？马上我们就要一起死在这地底下了。

&rdquo &ldquo不会的，&rdquo她脸颊发热，却咬牙道，&ldquo我们一定能出去！&rdquo 她不等他有机会再说什么，便俯下身一把将他背了起来，继续在黑暗里摸索，手足并用地在堆积满了尖利碎石的洞窟内前行。

这个洞非常深，不知道过了多久，前面忽然出现了一个陡峭的转弯，弯道里堆满嶙峋的巨石。

她一块一块地攀爬过去，渐渐筋疲力尽，在攀下一块大石头时膝盖一软，支撑不住地跪了下来。

那一刻，生怕背后的重伤之人滚落，她往前一步，迅速用膝盖抵住了地面&mdash&mdash然而情急之下，黑暗里没看清面前正好有一块碎石，尖利的棱角唰地刺入了她的膝盖。

苏微发出了一声痛呼，又硬生生忍住了。

&ldquo没事吧？&rdquo原重楼在背上问。

&ldquo没事。

&rdquo她咬着牙，默默将刺入膝盖的碎石拔出，血顺着腿部流了下来。

她只觉得膝盖痛得失去了知觉，几度想要站起来，竟然没了力气。

&ldquo你怎么了，迦陵频伽？&rdquo他在黑暗中也感觉出了她的异常，&ldquo你在发抖！快&mdash&mdash快把我放下来！&rdquo &ldquo不&hellip&hellip我们得继续往前。

&rdquo她喃喃，竭尽全力背着他，摇摇晃晃撑起了身体，&ldquo要是一停下来，说不定&hellip&hellip说不定就再也没力气站起来了。

我们必须要&mdash&mdash&rdquo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停住了，直直地看着前面。

眼前无止境的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 &ldquo看到了吗？看到了吗！&rdquo苏微狂喜地大呼，&ldquo前面有光！是出口！&rdquo 她背着原重楼，不顾一切地往前狂奔，踉踉跄跄，一路上几度跌倒，又迅速地爬起来。

只是过了一盏茶时间，就奔到了那个光亮处。

然后，忽然又僵住了，全身发冷。

光的来处，竟然不是洞口，而是一面绝壁！ 这个绵延入山腹十几里的洞窟至此戛然而止，再无出路。

洞窟的末端是一堵石壁，顶上密布着钟乳石，水浸透了山腹，从石上一滴滴落下。

那些钟乳石里不知含着什么成分，在黑暗里幽幽暗暗，明明灭灭，如同星图&mdash&mdash仔细再一看，原来是石壁下面有钟乳石所积成的一潭水，水面粼粼，不停泛起波光，折射在了石壁上。

这是绝路，再也无法出去！ 苏微看得怔住，只觉得提在咽喉里的一口气忽地散了，颓然坐倒在地，双肩微微发抖。

她背上的人也随之落在地上，折断的手应该剧痛，却忍住了一句话都没有说。

&ldquo我说了我们出不去的吧？&rdquo原重楼笑了一声，语气居然无所谓。

她无话可说，木然坐在黑暗里，却有一股绝望的愤怒和烦躁直冲上来，再无法抑制。

忽然跃了起来，大喊一声，用力地将钢钎扔向了对面的绝壁！ 唰的一声，钢钎化作一道光直插入石壁，深入两尺。

她跃过去，一把将钢钎拔起，接二连三地在石壁上一顿猛刺，石屑纷飞，火光四溅。

终于，她筋疲力尽，再也没有一丝力气，颓然地倒了下去。

&ldquo何必呢？&rdquo她一顿发泄，原重楼似是看得呆了，此刻不由得讥诮，&ldquo你就算再厉害，也不能在石壁上挖出一个洞来直通外面，何必浪费力气？&rdquo 这一次她没有反驳他的冷嘲热讽，只是怔怔地看着尽头的石壁和石壁上粼粼的波光，一直沉默着，说不出话来。

&ldquo后悔吗？迦陵频伽。

&rdquo黑暗里，忽然听到耳边的低语，&ldquo你看，如果你不回头来找我，现在，估计都已经在回中原的路上了吧？&rdquo &ldquo闭嘴，&rdquo她喘着气躺在地上，累得全身虚脱，&ldquo才不后悔！&rdquo 他也斜躺在地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神奇特而深远。

苏微心里蓦地又是一跳，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

然而这一动似乎碰到了他的伤口，原重楼啊了一声。

&ldquo怎么了？&rdquo苏微吃了一惊，凑过去时才发现固定断手的木条又歪了，连忙低下头将绑带重新正好。

&ldquo我说，你真是蠢&hellip&hellip现在做这些还有意义吗？&rdquo原重楼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忍不住讥诮，&ldquo我们很快就要死在这里了，还有谁会在乎一具白骨上的手骨正不正？&rdquo &ldquo别乱动。

&rdquo她却皱着眉喝止了他，小心翼翼地包扎他的手臂。

他低头看着她，眼神变幻，忽然道，&ldquo对了，你到底叫什么名字？&rdquo &ldquo嗯？&rdquo她愕然，抬起头看着他。

&ldquo我不想到死都不知道你的真名，&rdquo原重楼在黑暗里叹了口气，&ldquo你总不会真的叫迦陵频伽吧？&rdquo 她想了一下，终于说了实话：&ldquo我叫苏微。

苏醒的苏，微笑的微。

&rdquo &ldquo苏微&hellip&hellip好名字。

&rdquo他在黑暗中轻轻念着她的名字，似乎笑了一笑。

他躺在那里，看着洞窟顶上的钟乳石，听着那些水一滴滴凝聚随后滴落在潭中的声音，忽地开口问：&ldquo你还有什么没有完结的心愿吗？&rdquo 她想了一想，摇头：&ldquo没有。

&rdquo &ldquo真的没有？&rdquo他却追问，&ldquo比如回到中原去，嫁给那个叫停云的人？&rdquo 怎么又提这个？她霍地转过头，在黑暗中怒视着他：&ldquo闭嘴！&rdquo &ldquo都到这样的时候了&hellip&hellip咳咳，还要面子，不许人说真话。

&rdquo原重楼喃喃，语气是一贯的尖刻，却带着深深的疲惫，&ldquo很快&hellip&hellip很快我们都要闭嘴了，闭很久很久&mdash&mdash在能说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呢？&rdquo 苏微一怔，怒意转瞬淡了。

她沉默下去，凝望着离合的波光，过了许久才轻声道：&ldquo不，不想了&mdash&mdash以前我是很想嫁给他的。

但现在，是再也不想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为什么？&rdquo原重楼问，&ldquo是因为你中了毒，他却不管你吗？&rdquo &ldquo不是。

只是忽然觉得没意思了而已&hellip&hellip&rdquo她摇了摇头，&ldquo原本总觉得这应该是属于我的，到后来才发现，从一开始这样的想法就有些可笑。

凭什么呢？这个世上，又有谁天生就该属于谁？&rdquo 她顿了顿，忽然问：&ldquo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rdquo &ldquo我？&rdquo他在黑暗里笑起来，漫不经心，&ldquo本来就是烂命一条，苟且偷生，也没人在乎我的死活&mdash&mdash还说得上什么心愿？&rdquo 她听得心里一沉，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他们一起在黑暗里沉默着，只听到洞顶上的水凝聚在钟乳石上，一滴滴地滴落在潭中，此起彼伏，绵延无尽。

&ldquo真是讨厌的声音，&rdquo原重楼喃喃，语气烦躁，&ldquo弄得像到处在下雨一样。

&rdquo &ldquo你不喜欢下雨？&rdquo她随口问。

&ldquo嗯。

我恨下雨天，&rdquo他仰躺着，看着黑暗，&ldquo可惜滇南的雨季长得出奇。

每次下雨我都去喝个大醉，一觉睡到天放晴。

否则，就会觉得&hellip&hellip&rdquo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笑了笑：&ldquo会觉得这个世间到处都有人在哭。

&rdquo &ldquo为什么？&rdquo苏微有些奇怪，&ldquo哭？&rdquo &ldquo可能是母亲的缘故吧&hellip&hellip&rdquo原重楼喃喃，语气虚无，&ldquo我对于她唯一的模糊记忆，就是她总是在不停地哭泣&hellip&hellip而外面又下着无止境的雨。

&rdquo 那是他第一次提起他的家人，她沉默了一下，忍不住问：&ldquo唯一的记忆？是去世了吗？&rdquo &ldquo是啊，&rdquo他淡淡道，&ldquo在我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rdquo &ldquo啊&hellip&hellip&rdquo她不知道该说什么，&ldquo抱歉。

&rdquo &ldquo没什么，&rdquo他在黑暗里仰望着头顶，平静地回答，&ldquo这一辈子我没有和一个人提到过这件事&hellip&hellip在快要死之前说一下也好，免得憋到下一辈子去。

&rdquo 苏微脱口道：&ldquo她一定很美吧？&rdquo 原重楼忽地回头，在黑暗里看着她：&ldquo为什么这么问？&rdquo &ldquo因为&hellip&hellip&rdquo她顿了顿，本来想找个借口把话绕过去的，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回答，&ldquo因为你长得就很好看啊&hellip&hellip所以，你母亲肯定也是大美人。

&rdquo &ldquo是吗？&rdquo虽然身处绝境，这句话居然让原重楼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ldquo你知道不？在腾冲，不，在腾冲方圆三百里内，有很多姑娘倾慕我呢！&rdquo &ldquo知道知道，你不用自吹自擂。

&rdquo苏微有些没好气，在黑暗里白了他一眼，有点后悔自己夸赞了他，&ldquo你有一双桃花眼，嘴巴又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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