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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日暮酒醒人已远(3/3)

&ldquo本来我还想一刀斩下你的头，给我全家祭奠用的。

不过，也不急在一时&hellip&hellip等一会儿再杀你，也好让你亲眼看看你们听雪楼最后一批精英的灭亡。

&rdquo 苏微一直都因为震惊而脑海一片空白，呆呆地站着，此刻却下意识地一震，一个箭步挡在了萧停云的面前，厉声：&ldquo住手！&rdquo &ldquo呵呵&hellip&hellip迦陵频伽，现在你想救他了？&rdquo原重楼看着她，目光一变，笑了起来，&ldquo女人心，海底针啊！刚才，不正是你亲手把剑刺进他胸口的吗？&rdquo 她全身颤抖，握着血薇，将嘴唇咬出了血。

眼前冷笑着的这个人，到底是梅子瑄，还是灵均？她的重楼，是否从未存在过？ &ldquo咳咳&hellip&hellip说起来，你也真是忍得。

&rdquo萧停云微弱地喃喃，将手虚握成拳，放在嘴边剧烈地咳嗽，对原重楼道，&ldquo亲眼看着&hellip&hellip咳咳，亲眼看着我们在你面前砍掉了你父亲的头，居然还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咳咳&hellip&hellip你的城府，实&hellip&hellip实在是深不可测。

&rdquo &ldquo那是。

当时我若是多说了一个字，当场就没命了！&rdquo原重楼冷笑，&ldquo在那时候我都忍得住，余生里还有什么能忍不住？&rdquo 苏微听着，只觉得一颗心不住地下沉，早已千疮百孔。

重楼的语气里有着这样深重的怨恨，几乎接近于蛊毒。

&ldquo十年苦心布局，一朝报仇雪恨。

真&hellip&hellip真是令人佩服啊&hellip&hellip&rdquo萧停云喃喃，脸色越来越苍白，似是再也撑不住，&ldquo可是&hellip&hellip为什么不在酒馆里，咳咳，在酒馆里就用毒杀了阿微？为什么&hellip&hellip非要引她&hellip&hellip到这里来？&rdquo &ldquo杀她当然容易。

&rdquo原重楼看了一眼苏微，眼神是冰冷的，就像是看一个陌生的人，冷笑了一声，&ldquo可是光杀了她有什么用？她死了，你还在，听雪楼还在&mdash&mdash何况你们楼中还有墨神医，我的毒再厉害，也未必能要了她的性命，只会令你们更加警惕，无机可乘。

&rdquo &ldquo说的也是。

&rdquo萧停云颔首，咳嗽。

&ldquo我要的，是一击必中，彻底摧毁听雪楼的机会！&rdquo顿了顿，原重楼又道，&ldquo只要血薇夕影还联手，我就没有必胜的机会&mdash&mdash我想了很久，发现只有一个计划是最可行的：因为这世上，能杀听雪楼主的，也唯有血薇的主人。

&rdquo &ldquo你&hellip&hellip&rdquo她终于明白过来了，&ldquo你一早就想好了，要让我们两个自相残杀？！&rdquo &ldquo才明白吗？迦陵频伽，你可远没有他那么聪明啊&hellip&hellip&rdquo原重楼看着她，眼神亮而冷，带着熟悉的讥诮，&ldquo我一开始就计划着要借你之手杀了萧停云&mdash&mdash因为他智慧超群、手段强硬，而你相对就比较单纯，软弱犹豫，其中必然有冲突。

哈，就算这次他不下令让紫陌挟持我来这里，我也有另外的方法让你们两个决裂！你不知道我这一步步的棋，埋得有多深。

&rdquo 顿了顿，他大笑起来：&ldquo你大概不知道吧？从你遇到那个叫莽灼的向导开始，所有的一切，都一步一步落在我的控制之中了。

六个多月了，真是一场好戏啊&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rdquo她瞬间脱口，脸色惨白如死。

好戏？在他眼里，这几个月的一切，居然只不过是一场戏？！ &ldquo哈哈哈&hellip&hellip知道吗？眼看着你亲手把剑刺进他胸口时，我心里有多么痛快！&rdquo原重楼放声大笑，&ldquo昔年杀死我父亲、灭我满门的两个凶手，如今终于在我面前自相残杀了！听雪楼辉煌五世，至我而灭！这，才是我在父母灵前发誓要做到的！&rdquo 他笑得放肆，只听唰的一声，绯红色的光芒指住了他的咽喉。

握剑的女子脸色惨白，全身剧烈地发着抖。

&ldquo怎么，想为他报仇？想跟我斗？&rdquo原重楼看到她手里的血薇剑，却笑得更加冷酷，&ldquo虽然我没想到这家伙会在临死之前看穿了我的身份，但对于你，我也早就留了后手。

&rdquo他嘴边的笑意更深，低语：&ldquo你觉得，那杯合卺酒里会有什么呢？&rdquo 苏微心里一沉，剑尖唰地前指。

陡然间，一阵奇特的剧痛从心脏传来，那一刻，她居然无法握住剑，血薇铮然落地！ &ldquo哈哈哈&hellip&hellip真气完全没法提起来，是不是？&rdquo原重楼大笑起来，走过去，语声温柔，&ldquo所以，就算是我在你面前把他的头斩下来，你也没法子做什么&mdash&mdash就和我当年一模一样！一报还一报，有意思吧？&rdquo 一边说，他一边握起了夕影刀，对着地上的萧停云便是一刀斩落！ &ldquo不！&rdquo她撕心裂肺地大喊，扑过去以身相挡。

那一刻，她顾不得一切，全身空门大露，竟是用血肉之躯往刀锋下送去，只求能以自己一命换他一命！ 原重楼的手微微一顿，在劈开她的锁骨后竟然瞬间停住。

&ldquo快走！&rdquo然而，就在同一瞬间，萧停云翻起手腕，快如闪电，竟然硬生生用单手死死握住了刀锋！原重楼一惊，抽刀后退&mdash&mdash但令人惊讶的是，不知为何，这个垂死的人居然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仅凭一只手的力量，一时间令他竟然无法抽出夕影刀！ &ldquo走！&rdquo萧停云对着苏微厉喝，&ldquo你没法和他对抗！快走！&rdquo &ldquo不！&rdquo她眼眸血红，失声大喊，&ldquo我不走！&rdquo &ldquo冷静点！&rdquo他气极，厉喝，&ldquo你不走就得一起死在这里！&rdquo 原重楼听着这一瞬间他们两人的对话，怔了一下，忽然冷笑起来：&ldquo没想到啊&hellip&hellip到这时候了，倒是看出你们之间的真感情来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rdquo 他手腕下压，刀锋唰的一声往下挫了两寸，将萧停云的手掌生生切开！ 她全身颤抖，目眦欲裂。

&ldquo快走！&rdquo萧停云用尽全力握住了刀，对她厉喝，&ldquo先活下来！再说别的！&rdquo 锋锐无比的夕影刀带着血珠，穿透了他的双手，唰的一声直刺他心口，手指在刀锋上尽断。

然而萧停云却毫不松手，依旧用断掌死死地握住了那把刀！这样悍不畏死的举动，令原重楼都有些微微的震慑。

&ldquo快走！&rdquo他用尽最后一口气，对着苏微大喝。

泪水长滑而落，苦痛刺心。

那一刻，她终于捡起了血薇，转身离去。

如同一只火蝶，瞬间投入了外面无穷尽的黑暗，在密集的僵尸和毒物群里杀出了一条血路。

原重楼竭力想要抽刀，然而萧停云最后爆发出的力量居然出乎意料的可怕，他竟然一时间压根无法抽出夕影刀！看着她的离开，萧停云的视线开始模糊，双手忽然间一松，唰的一声，任凭刀锋穿透了自己的心脏。

他抬起头看着原重楼，眼里有莫测的笑意，低声：&ldquo你&hellip&hellip最终还是&hellip&hellip输了。

&rdquo 原重楼一怔，转头：&ldquo你说什么？&rdquo 然而，那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在唇边凝结，那个毕生的劲敌却已经再也不能回答他了。

他的人生已经结束，他的使命也已经完成。

虽然不曾算是圆满，却已经竭尽全力。

至少，阿微带着血薇走了。

&mdash&mdash墨大夫留下的最后一颗极乐丹，总算还是派上了用场。

&ldquo冰洁&hellip&hellip&rdquo留在他唇边的，是最后一声微弱的呼唤。

苏微在暗夜里杀出一条血路，狂奔，泪流满面。

她知道萧停云已经死了，就在她的背后。

然而她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就失去了继续往前搏杀冲出去的力量。

这无比漫长的一夜里，生死交错，惊涛骇浪冲击，她恍恍惚惚，只觉得一切都似乎不是真的，还无法理解，还没有回过神来。

然而此刻，脑海里只剩下了他最后那句话，不停地回响，撑住了她即将崩溃的神志。

是的&hellip&hellip先活下来再说！活下来！ 只要她今夜能活下来，这一切噩梦，终将会有醒来的一刻。

然而，真气被封，她顿时成为了普通人，还没有到达山门，很快便又陷入了重围。

四位护法聚集在她的身边，竭尽全力替她挡住攻击，想要带着她离开，可是黑暗里的妖物无穷无尽，竟是比白日里更加声势浩大，一行五人越陷越深，已然无法脱身。

原重楼站在高楼的窗口旁看着这一切，默默竖起了手掌。

蜜丹意明白了他的意思，短笛瞬间变得尖利。

无数的毒物僵尸呼啸而至，攻击的速度陡然加快了几倍！一日之中连番激斗，原本已经是强弩之末的一行人再也无法支撑，纷纷受伤，然而却始终联手护着居中的苏微。

这个夜晚，长得几乎没有尽头。

到最后，四护法血战之下筋疲力尽，被魔物各自包围，消失不见，场中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所有的妖物簇拥过来，密密麻麻，如同海潮一样围住了她。

她握着血薇，咬着牙，看着周围无穷无尽的怪物，眼里只有愤怒和憎恨，没有丝毫的恐惧畏缩&mdash&mdash然而，手脚没有丝毫的力气，一口真气没到胸口便溃散，根本无法出剑。

难道&hellip&hellip今夜听雪楼的所有人，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她握着剑，看向了远处高楼上的人。

在这最后的关头，笛声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蜜丹意停住了手指，似乎是有微微的犹豫，抬眼看了看在窗口的原重楼，眼眸复杂，似乎在等待着指示。

原重楼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凝视着满地血污之中最后站着的女子，再一次竖起了手掌。

蜜丹意低了低头，一个又高又尖锐的音调在笛子里骤然而起。

那一刻，所有的攻击瞬间发动！ 苏微用双手握剑，竭尽全力地劈开了一个冲过来的僵尸。

然而手臂酸软无力，第二剑便再也无力及时刺出。

唰的一声，另一个僵尸冲过来，一口咬在了她的肩膀上。

血肉被撕裂，她却死死地握着剑，硬生生扯掉了一块肉，挣脱了手，一剑劈开那个僵尸的头。

然而，第三只、第四只僵尸又已经到来，再也来不及，她的手脚被那些腐烂的手抓住，数条毒蛇也飞速地爬了过来，将她的手脚缠绕。

那一刻，她心知这便是终结，瞬间回过头，盯着他。

远处的高楼上，他也在看着她，眼里的神色冷酷而淡漠，毫不动容。

那一盏绮罗玉雕成的九曲凝碧灯挂在水映寺的檐角，映照得整个小小的寺庙内外一片空明的惨绿。

而他站在那种碧色里，虽然没有戴着面具，脸上的神色却是凝固的。

&ldquo原重楼！我饶不了你！变作恶鬼，也会来找你报仇！&rdquo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对他厉声大喊。

灯光下，他的面容似乎微微动了一动，却没有说话。

蜜丹意垂下头去，默默吹出了最后一个音节。

然而，就在诸多妖物即将撕裂她的瞬间，黑暗里忽然有一道闪电掠过，如同疾风一样席卷而来，一瞬间，所有抓住苏微的僵尸都被一切为二！ &ldquo走！&rdquo有一只手臂伸过来，拉住了她，低喝。

她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来不及反应，居然就被一把拉了起来，腾云驾雾而去！ 是谁？是谁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居然杀入重围救了她？！ 在昏迷之前，苏微吃力地仰起头，在冷月下看到了来人的模样：戴着木雕的精美面具，眼神沉默如大海。

&ldquo师&hellip&hellip师父？！&rdquo刹那间，她失声惊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人看向她，用坚实有力的双臂将她抱起。

那一瞬，灯枯油尽的她终于舒了一口气，放心地在他怀里失去了知觉。

暗夜里，黑衣人凌空而至，猝不及防地杀入了战团，将猎物带走。

蜜丹意催动了所有的妖物，在虚空里疾追而去。

然而只听唰的一声响，那人一扬手，一道青色的光割裂了黑夜，蜜丹意发出了一声惊呼，手里的短笛瞬间居中碎裂！ &ldquo站住！&rdquo原重楼低喝，一按窗台，飞身掠出。

他疾追而至，想要拦住他们。

那个黑影侧过身，腾出一只手，遥遥和他对了一掌。

那一瞬，原重楼只觉得一股深不见底的力量涌来，身子微微一晃，竟是被逼退了一步。

眼前忽然出现了万点寒星，居然有无数暗器从夜里飞速而来，在空中交织成璀璨的网！ 他胸口血气翻涌，咽喉里有腥味。

知道厉害，立刻舍弃了追击，双手交错，迅速结印&mdash&mdash只是刹那，结界迅速壁立，所有的暗器都被无形的墙壁挡住。

&ldquo别以为术法就能胜过武学！&rdquo那个黑影一声冷笑，左手微点，一把小小的刀破空而出，唰的一声，居然穿透了结界，和他正面相撞！ 原重楼并指一点，飞刀凌空顿住。

两股力量瞬间相撞，飞刀凝定，颤了一颤，铮然居中断裂！原重楼抽身疾退，然而唰的一声，脸颊上还是被划破了一道。

而夜空里，那个黑影脸上的面具也瞬间碎裂。

冷月下，露出了一张狰狞如鬼的脸。

那一刻，仿佛想起了什么，他一震，脱口：&ldquo天，你是&hellip&hellip&rdquo 那条黑影没有回答，只是抱起苏微闪电般掠起，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在如海潮一样的妖物里杀出重围。

速度之快、出手之准，竟然堪称天下罕见。

蜜丹意还要催动妖物继续追击，却被阻止。

&ldquo不必追了，我知道他是谁。

我们&hellip&hellip咳咳，我们拦不住他。

&rdquo原重楼捂着胸口微微咳嗽，看着远去的背影，&ldquo他能在这个时候赶到，咳咳，也真是天意&hellip&hellip既然他来了，那么明河教主和我师父&hellip&hellip也很快就要来了吧？&rdquo 顿了顿，他忽然道：&ldquo时间不多了。

&rdquo &ldquo大人，你没事吧？&rdquo蜜丹意从高塔上轻飘飘地掠下，来到他的身边，仰头看着他，&ldquo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要立刻转移去秘谷，还是继续斩草除根？&rdquo 原重楼沉吟着，低头看着脚下的尸体，眼神缓缓转变。

&ldquo我们还有多少人手？&rdquo他问。

&ldquo大概&hellip&hellip二十几个吧。

&rdquo蜜丹意声音低了下去，&ldquo天道盟那边的人，在洛水那一战后几乎已经死伤殆尽了&hellip&hellip从拜月教带出来的人手也折损了大半。

&rdquo 他闭上眼睛，似乎是不出声地叹了口气：&ldquo尹家那边呢？&rdquo &ldquo那边倒是有好消息。

&rdquo蜜丹意眼里闪过一丝光，轻声道，&ldquo尹家听说侧妃小产的事，心胆俱裂，连夜凑足了一百万两黄金送了过来！&rdquo 原重楼闭眼听着，脸色冷冷，道：&ldquo看来，月宫那边还没有把内乱之事张扬出去，所以尹家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叛出拜月教&mdash&mdash说到底，老天还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rdquo &ldquo是呢。

&rdquo蜜丹意喜滋滋地道，&ldquo有了这一百万两黄金，便可以再请动风雨出手&mdash&mdash如今听雪楼已经偃旗息鼓了，请他们来对付月宫这边的人就是了&mdash&mdash到时候，这天下武林还不是大人您的？&rdquo 原重楼静静地听着，惨碧色的灯光映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妖异而疲倦。

&ldquo先睡一觉吧。

&rdquo他喃喃，&ldquo我太累了。

&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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