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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怀璧其罪(2/3)

一眼。

廊下密雨如瀑，那个人侧身蜷在简陋的铺盖里，侧脸苍白，似乎梦见了什么不愉快的往事，他眉头紧蹙，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她忽然心里一跳，就转开眼不敢再看。

回到屋里，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阁楼。

蜜丹意已经睡得沉了，却发出轻轻的啜泣，布满泪痕的小脸紧贴着枕头，想来睡梦之中还沉浸在父亲遇难的那一瞬间&mdash&mdash对这些远离刀光剑影的普通人来说，灾难的来临只是一瞬，留下的苦痛却是一生。

苏微独自坐在房间里，想着遥远的过去和茫茫的未来，心绪乱如麻。

低下头，看着自己渐渐变成惨碧色的双手，全身渐渐发抖。

空山大雨里，她在黑暗中抬起头看着屋顶，密密的雨声仿佛是金鼓敲响。

是的，她过去作孽已多&mdash&mdash 事到如今，又怎能把他们再度拖入同样的危境？ 他睡在廊下，睡在无边的雨声里。

黑夜里，依稀听到那个脚步声轻轻走过来，停在身边。

女子特有的微香气息萦绕在身边，仿佛是那个人回来了，那个遥远记忆中的人，在黑暗的雨夜里穿过了空山密林，来到了他身边，就这样坐在身侧，俯身静静地看着他。

他没有动，也没有睁开眼，生怕那一切都是幻觉。

许久，她微微俯下身来，似乎在凝视着他，长发末端拂到了他的脸颊，冰凉柔软。

&ldquo谢谢你。

&rdquo他听到她说，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滴落在额头。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仿佛想在梦境里抓住那个转瞬即逝的影子，然而在他伸出手的那一瞬间，她仿佛一阵微风，从密密的雨中消失了。

&ldquo春雨！&rdquo他忽然间惊醒了过来。

他在屋外的檐下睁开眼，头顶依旧乌云密布。

天仿佛漏了一样，雨一直下个不停。

然而，他身上却是干燥的，不知何时被人盖上了一层蓑衣。

这是&hellip&hellip在这个没有月亮的夜里，他霍然睁开眼，只看到那一袭衣裙在苍茫群山里一闪而没。

&ldquo迦陵频伽！&rdquo他从梦境里醒来，却已经来不及拦住她。

那个还不知道名字的女子，竟然在半夜扔下自己悄悄走了&mdash&mdash曼西近在咫尺，她为什么就在夜里忽然离开？是因为他轻薄了她，还是因为&hellip&hellip他回忆着这些天来他们相处的每一个细节，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

忽然，他发现蓑衣上放着什么东西，在暗夜里静静闪耀，伸手拿过来一看，竟然是那一对碧绿滴翠的翡翠耳坠。

她为什么要在临走前把这对耳坠留给自己？是补偿，还是愧疚？ 微微迟疑了一瞬，蜜丹意的哭声便从小屋里传来。

&ldquo玛！玛！&rdquo当他赶到竹楼里时，只看到小女孩一个人在空空的阁楼里哭，张开手趴在窗上，看着雨意迷蒙的大山深处。

房间里一切依旧，只是已经不见了苏微&mdash&mdash和她一起在夜里悄然消失的，还有那一只白色的迦陵频伽。

鸟笼已经打开了，里面空空荡荡，只有美妙的啼声在笼罩着雨幕的空山里回荡。

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

他忍不住苦笑&mdash&mdash这个丫头，做事原来都是这样不按常理出牌吗？居然就这样走了？可是，幽碧潭那种地方，她身为一个外人，不知底就这样闯进去，后果会十分可怕&hellip&hellip即便她自称有着天下数一数二的武功，也难免尸骨无存。

他站在那里，微微蹙起了眉头。

事到如今，又该如何收场？ &ldquo蜜丹意，不要哭了，&rdquo许久，仿佛想定了什么，他俯身用缅语安慰那个孩子，&ldquo等天亮了我先送你去寮里拿抚恤银，好不好？&rdquo 孩子抬起漂亮的褐色眼睛看了他一眼，乖乖地点头，立刻不哭了。

孟康是雾露河上最著名的几个采玉矿口之一，以产出的水石而闻名天下。

虽然矿不大，但每年从河中挖掘出的原石却有上百吨，品种水色均是一流。

然而缅人工具简陋，无法进行精细的加工，所以挖出的原石在当地简单剖开后，便通过马队运往腾冲。

虽然河中挖出的水石，要比从山里开采出的料子要好上许多，但是围河挖掘的风险也非常大，特别是遇上雨季，更时常有溃坝死人的事情发生。

就如昨天，一下子就被河水卷走了六七十号人。

听说今日便要处理善后事宜，一清早寮里就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那些拖家带口前来讨最后一份抚恤钱的大都是当地缅人，虽然一个个悲痛万分，然而面对着那些监工和矿主，虽有万般悲痛也不敢哭闹。

&mdash&mdash因为在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矿主，便是比天还大。

工头按照惯例，问工人是选择要银子还是赌石&mdash&mdash如果要银子，便按照一条人命一百两来算，拿钱走人，再无相干；如果不要银子，那也可以选择在矿上开出的石头里挑一块走，至于挑到的是一文不值的东西还是价值连城的至宝，就完全凭个人的眼力和运气。

那些劳工的眷属多半是不识货的人，家贫如洗，哪里敢把人命换来的银子用来赌石，大半都选了拿钱，个个排着队在账簿先生处按了手印，拿了银子便认命走人。

吴温林夹在善后人群里，打眼就看到了蜜丹意。

&ldquo蜜丹意，快来，&rdquo他拉住小女孩的手，想要带她插到长队的前头，&ldquo来，来，别在那里排队了&mdash&mdash跟吴伯伯来拿银子。

&rdquo 出乎意料的是那个小女孩却站住了脚，脆生生道：&ldquo不，伯伯，我不要银子，我要赌石。

&rdquo 吴温林吃了一惊，连忙压低声音：&ldquo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赌石！不要拿你爹用命换来的钱去玩，赶紧拿了一百两银子，回去好好过日子吧。

&rdquo &ldquo不，&rdquo蜜丹意却是倔强，&ldquo叔叔说，要赌石。

&rdquo &ldquo叔叔？&rdquo吴温林又是一惊，一抬头，却看到了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就这样负手站在乱糟糟的人群背后，眼神冷定地俯视着矿上新开出来的一堆石头，面无表情。

他忽然间明白了过来，不由得满眼兴奋。

&ldquo工头，有人要赌石！&rdquo吴温林大声道，&ldquo蜜丹意要赌石！&rdquo &ldquo小小年纪，居然还敢玩赌石？不怕把你老爹的卖命钱都赔进去？&rdquo工头也是个汉人，叼着一袋水烟踱了过来，瞟了一眼那个小丫头，冷笑，&ldquo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那就按老规矩来吧！丹意，你随便在外头选一块，只要搬得动就拿走！&rdquo &ldquo别糊弄小孩子了。

堆外面的石头根本没有一块是好的，&rdquo一个声音忽然淡淡响起，&ldquo不是有长裂就是有暗藓&mdash&mdash钱工头，按规矩，把场里的全部石头都拿出来吧，别告诉我今年孟康矿上只开出来这一堆狗屎底子的料。

&rdquo &ldquo什么人这么大口气？想找死啊！&rdquo钱工头冷不丁吃了一惊，一边骂着，一边回头看了来人一眼，一时间嘴里叼的烟袋差点掉下来&mdash&mdash &ldquo原&hellip&hellip原大师？！&rdquo 原重楼站在小女孩身边，也不多说，只道：&ldquo蜜丹意要赌石，把所有的翡翠原石都拿出来吧！不会耽误你们多少时间的，只要一炷香的时间就够了。

&rdquo 钱工头没法子，只能咳嗽了一声：&ldquo那&hellip&hellip那好，跟我来。

&rdquo 他带着他们走进了工寮旁边的一个上锁的仓库，打开了门，嘴里讪讪笑道：&ldquo这一两年来，都没有人选过赌石&hellip&hellip&rdquo 仓库巨大，里面堆放着一块块石头。

大的有半个房子那么大，小的只有拳头大小，刚从土里水里捞出来，都没有经过打磨和擦洗，就这样横七竖八地放在一起，看上去都是黑黝黝的，和用来砌筑房子的石块没区别。

然而，原重楼只看了一眼，就拉着蜜丹意转向左边，将右侧所有的石头扔在了一边&mdash&mdash左边放的是从雾露河里打捞上来的水石，而右侧均不过是山中挖掘的山料，水短质差，不值得一看。

钱工头看着他的眼神扫过仓库里的石头，知道这位原大师乃是翡翠一行内的绝顶高手，不由得脸色微微一变，咳嗽了几声，道：&ldquo原大师，矿上还有个规矩。

赌石归赌石，但每个人只能拿走自己拿得动的石头。

这个小姑娘&mdash&mdash&rdquo他用水烟袋指了指八岁的蜜丹意：&ldquo您来选，她来拿。

&rdquo &ldquo这个我自然知道，&rdquo原重楼冷冷，&ldquo我不会坏了规矩，还请工头回避&mdash&mdash点上香。

那支香燃完之前，在下定然会带着蜜丹意选好石头出来。

&rdquo 钱工头没奈何，只能带着吴温林出去，准备去禀告矿主。

走的时候惴惴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眼神在最好的几块料子上流连了一下，生怕对方会挑走这些价值连城的宝贝&mdash&mdash不过，那几块翡翠都有半人多高，那个小丫头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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