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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如莲开谢(3/3)

uo苏姑娘，原大师，灵均大人让我来问问两位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rdquo &ldquo大&hellip&hellip大概三天后吧。

&rdquo苏微脸上犹自发热，涩声回答。

胧月微笑：&ldquo好，这样奴婢也可以准备一下。

&rdquo 苏微吸了口气，将原重楼推到了一边，声音平静了下来，道：&ldquo多谢你们费心，其实不用准备什么，有两匹马做脚力也就够了。

&rdquo &ldquo那怎么行？&rdquo胧月盈盈地笑，&ldquo姑娘是听雪楼的贵客，难得来月宫一趟。

灵均大人特意吩咐了，要属下好好地准备，送姑娘一程。

&rdquo 当胧月离开后，他们两个人面面相觑，没有了片刻前的心情。

苏微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低声道：&ldquo你说，那个灵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rdquo她抬起头，看着灵鹫山上的白云，&ldquo有时候，我觉得他内心似乎很不快乐&hellip&hellip有时候又觉得他是个没有感情的苦行僧侣。

你说，这个人是不是有点古怪？&rdquo 原重楼不知道如何搭话，只能苦笑：&ldquo我怎么知道你们这些江湖人的事情？&rdquo &ldquo别再说我是江湖人！&rdquo她顿时有些不快，&ldquo我已经退出江湖了！&rdquo &ldquo好好好，我知道了。

&rdquo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已经很清楚她的脾气了，知道在什么时候应该立刻投降，否则会有什么后果，&ldquo管他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的伤差不多全好了，我们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碰到。

&rdquo &ldquo说不定还能碰到的。

&rdquo她看着天上离合聚散的白云，心里却有一种奇特的预感，沉吟了一下，道，&ldquo拜月教在两广滇南势力大，我们去了腾冲，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rdquo 原重楼没有立即说话，沉默了一下才道：&ldquo也是。

&rdquo &ldquo怎么？&rdquo她转头看着他，有些诧异。

她原本靠在他的肩膀上，一转头就看到了他的侧脸&mdash&mdash这些日子的休养生息，令他苍白消瘦的脸颊饱满了一些，有了血色，竟有几分丰神俊秀起来。

她竟然看得略微有一瞬的失神。

&ldquo我在想，迦陵频伽，你是非常有本事的女子，所结交的也都是这些超凡脱俗的高人。

如今&hellip&hellip如今却要跟着我去腾冲过平庸的日子？真的觉得有点像是在做梦&hellip&hellip&rdquo他苦笑了一声，&ldquo就像牛郎遇到了织女，耍了个赖偷了她的衣服，然后就讨了个仙女老婆回来&mdash&mdash回想起来，真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呢？&rdquo 他用调侃的语气说着，说得委婉，却依旧难以掩饰言语间的低落&mdash&mdash织女最后还是回到了天庭，一道银河，天人永隔。

这个故事的结局她当然知道。

她心里一沉，呵斥：&ldquo别乱用比喻！我不会走的。

&rdquo &ldquo嘿嘿，就算你想走也不行，我可是死活都缠上你了！&rdquo原重楼却忽地笑了起来，出其不意地俯身亲了她一下，眼眸微微闪亮，看定了她，&ldquo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要负责&mdash&mdash你只能跟牛郎回腾冲，去放一辈子的牛了！&rdquo 在听雪楼人一行离开的三日后，她和原重楼也离开了月宫。

走的时候，正是黎明破晓。

整个月宫还在沉睡之中，静悄悄的一片，干涸见底的圣湖上笼罩着一片淡淡的薄雾。

不知道为什么，在眼角瞥过的刹那间，竟然会令人感觉到薄雾之中隐隐约约站着一个人形。

苏微忍不住驻足看了片刻，直到听见背后传来的声音。

从她到来直至离开，身为拜月教主的明河竟然从未出现过。

率人来送行的是灵均，脸上还是戴着面具，说的话并不多，但语气却极客气，馈赠的礼物非常丰盛，装了满满一个马车车厢，从丝绢布匹到金银首饰，足以让他们在腾冲衣食无忧地生活上十年&mdash&mdash看来，胧月果然是好好地准备了送客的厚礼。

然而，苏微却客气而坚决地谢绝，不肯接受分毫。

&ldquo我们两人有手有脚，到了腾冲自会安家立业。

&rdquo她的语气不卑不亢，却毫无商量余地。

灵均似是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击掌，命下属牵上来了两匹骏马，道：&ldquo这两匹马是从莫冈山谷里带回来的，原本就是你们的坐骑，总可以带走吧。

&rdquo 苏微不能推辞，便点了点头。

原重楼上前一步，将两匹马牵住。

灵均看了看他们两人，又道：&ldquo另外，我已经派人去腾冲，对外说你们是拜月教的贵客，冒犯两位就如同冒犯了我教&mdash&mdash从此后不要说那些宵小，即便是尹家，也不敢来打扰你们的清净了。

&rdquo 尹家。

这个名字让苏微心里略微一动，却随即释然，再也没有以前那种芥蒂。

她看了一眼原重楼，他却只是在那儿摩挲着马头，压根对这两个字没有什么反应。

灵均沉吟了一下，继续道：&ldquo至于追杀姑娘的那些人&hellip&hellip&rdquo &ldquo这个就不劳大人费心了。

&rdquo苏微知道他要说什么，断然道，&ldquo如今我的武功已经恢复了十成，无论他们是谁，我也未必就怕了。

&rdquo &ldquo我知道苏姑娘剑技卓绝天下，但原大师毕竟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rdquo灵均慎重叮嘱，&ldquo我会多派一些人去腾冲把守驿道，凡是出现了不对劲的外来客人，都拦截下来处理掉&mdash&mdash若有什么需要，苏姑娘也可以传信给我，在下一定会马上派人前去。

&rdquo &ldquo多谢大人了。

&rdquo这样的盛情有些出乎意料，她微微有些愕然。

灵均微笑：&ldquo能遇到血薇的主人，也是在下的荣幸。

&rdquo &ldquo不，我已经不是血薇的主人了。

&rdquo她却纠正了他。

&ldquo是，人怎能因剑而名。

&rdquo灵均点头，语气有些喜怒莫测，淡淡道，&ldquo从此后，苏姑娘便再也不属于江湖。

恭喜。

&rdquo 一边说着，他一边亲自将他们送出了宫门，一直送了几里路，直到山下的山门。

&ldquo不必送了。

&rdquo眼见界碑在望，她站住身，回首行了一礼&mdash&mdash那个戴着面具的代祭司也微微躬身，在界碑旁的拱门之下回礼：&ldquo那好，就送苏姑娘到这里吧。

&rdquo 一语毕，两人各自转身。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着碧空下那袭一尘不染的白袍时，她心中猛然一震，竟然隐隐有一种奇怪的感觉&mdash&mdash是的，这一次相遇，从头到尾，她都无缘得见这个人的真面目。

是否这一辈子，她都看不到他面具后的模样了？ 一念及此，她忍不住驻足，回头看了他一眼。

然而，仿佛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那个人居然也站住身，回身笑了笑：&ldquo苏姑娘还有什么吩咐？&rdquo 她被逮了个正着，顿时有些尴尬。

旁边的原重楼看着这一幕，表情也略微有些奇怪起来。

&ldquo我想，迦陵频伽&hellip&hellip她只是很想看看大人的样子吧。

&rdquo他忽然开口，拉了她一把，&ldquo好了，不要叨扰灵均大人了，我们也该走了。

&rdquo &ldquo是吗？&rdquo灵均却在山门下站住了身，若有所思地笑了笑，&ldquo既然都要告别了，那么，在下就让苏姑娘完成这最后一个愿望吧！&rdquo一语未毕，他忽然抬起手，摘下了一直戴着的面具。

&ldquo啊？&rdquo苏微忍不住一惊，脱口低呼了一声。

在微曦之中，她看到了他隐藏在精美木雕面具下的真容&mdash&mdash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可一瞬间，她居然有一种奇特的恍惚，总觉得这张脸似是梦境里见过。

灵均摘下面具，对着她微微笑了一笑。

&ldquo现在，除了我师父，你是这个世间第二个看过我相貌的人了。

是否心安？&rdquo他轻声微笑，重新将面具戴上脸庞，颔首告别，&ldquo血薇的主人，你自由了，去到那个你想要去的世界吧&hellip&hellip不要回头，不要再去看这个江湖的腥风血雨。

&rdquo &ldquo只有这样，你才能得到长久的安宁。

&rdquo 他转身拂袖，凌空掠去，消失在月宫的穹门下。

苏微牵着马，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等回过神来，发现日光已经升起很高，而原重楼正靠在马背上，一动也不动。

刚刚那一瞬的出神，居然是过去了不下一个时辰那么长的时间？！ &ldquo重楼？&rdquo她连忙扶起他，失声道，&ldquo你没事吧？&rdquo &ldquo没&hellip&hellip没事。

&rdquo原重楼被她摇醒了，有些迷迷糊糊地回答着，&ldquo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很困&hellip&hellip太奇怪了&hellip&hellip居然就在马背上睡着了？&rdquo 苏微探了探他的额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是的，在刚才摘下面具的那一瞬间，灵均应该是展开了一个结界，将在场所有人都控制在其中，只让她一个人看到了自己的真容&mdash&mdash没有见他动手结印，一切却已经悄然展开，连她都没有反应过来，无声无息就中了招！ 幸亏他并没有对重楼下手，也没有攻击自己。

然而这样神出鬼没的出手，却令天下剑术第一的她都心生冷意&mdash&mdash如果和他对决，在无所提防的前提下，自己又有几分胜算？万一他真的起了异心，要对听雪楼下手&hellip&hellip 刚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是的，都已经是说过要退出江湖的人了，为何还记挂着这些你争我夺？就算这个灵均再厉害，可停云和赵总管，哪一个又是好对付的了？有他们两人坐镇楼中，也没有谁能撼动听雪楼吧？ &ldquo我们走吧。

&rdquo她翻身上马，对原重楼道，&ldquo回腾冲去！&rdquo 他们两个人一先一后，策马从山上冲了下去。

然而刚奔到山脚下，忽然眼前一花，竟是有个人影从路边草丛里蹿了出来。

苏微骑术高超，瞬间整个人俯身下压，牢牢控住了缰绳，将疾驰的奔马硬生生勒住。

骏马惊嘶着人立而起，才堪堪避过那个忽然闯出来的人。

&ldquo蜜丹意？！&rdquo后面传来了原重楼的惊呼，&ldquo你怎么会在这里？&rdquo 那个小女孩躲在草丛里，差点撞上骏马，也被吓得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然而一看到原重楼，却立刻眉开眼笑起来，反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ldquo蜜丹意。

&rdquo苏微也翻身下马，看了这个孩子一眼，&ldquo你太胡闹了。

&rdquo 她语气有些不悦，脸色也颇为严厉，然而蜜丹意却嘟起了嘴，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ldquo坏人&hellip&hellip居然，居然想扔下我走掉！坏人！&rdquo 她抱住了原重楼的脖子，哭得眼泪鼻涕一脸，死死不肯放开手。

&ldquo乖，你留在这里，拜月教里的叔叔阿姨会好好照顾你的。

&rdquo原重楼柔声劝告，试图把那一双小手掰开，把她放下地，&ldquo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要走好几百里路呢。

而且去的地方也不是你的故乡。

&rdquo &ldquo多远&hellip&hellip多远都不能扔掉我！&rdquo蜜丹意哭得更凶了，&ldquo我不要留在这里&hellip&hellip我要跟你们去！我不喜欢这里的人&hellip&hellip我喜欢你！&rdquo 原重楼没有办法，叹了口气，有些心软，抬起眼看了下苏微。

苏微也正站在一边看着他们，眉梢微微挑起。

&ldquo怎么办？&rdquo他有些犹豫，&ldquo要不，带她一起走？&rdquo &ldquo你养得起两个人吗？&rdquo她看着蜜丹意，心里已经软了，转头对他道，&ldquo好了，快把这个哭哭啼啼的小家伙抱上去，我们今天可要跑上一百五十里才能赶到下一个落脚的村子呢。

&rdquo &ldquo好！&rdquo原重楼大喜，连忙将蜜丹意抱到了马背上。

两人策马，沿着山路飞驰，奔向腾冲。

这一路风景如画，美不胜收。

苏微不由得看得心旷神怡。

几个月前她路过此处时，不是自己重病垂危，便是担心着原重楼，一路行色匆匆，压根没有心思欣赏沿路美景。

此刻两人并辔而归，心满意足，这些风景才一时间都鲜活了起来，历历到了眼前，一路行来，如痴如醉。

&ldquo能在这样的景色里活到死，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rdquo她在水边策马而行，脱口而出，&ldquo总比在江湖里打打杀杀，不知哪一日死在别人刀剑之下强得多了。

&rdquo &ldquo呸呸，什么死死活活的。

&rdquo原重楼却皱眉，&ldquo你已经不是江湖人了好不好？&rdquo 苏微回过头看着他，哧地一笑，朗声道：&ldquo是！你说得对，我已经不是江湖人了，再也不提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啦！&rdquo &ldquo那是。

&rdquo他策马追了上来，抬手揽住她的腰，笑，&ldquo你是我的人了。

&rdquo &ldquo别。

&rdquo她急忙一躲，抬手推开他，&ldquo蜜丹意在呢！&rdquo &ldquo哎哟。

&rdquo他被她一推几乎闪了腰，失声痛呼出来。

蜜丹意笑眯眯地看着他，吐了吐舌头，伸出小手在脸上比了一下：&ldquo羞羞！&rdquo 苏微看着眼前的一切，在骏马上微微而笑，耳边的绮罗玉盈翠欲滴。

是的，当一切都风平浪静、云开雾散之后，她并没有选择回到中原，回到听雪楼，回到那个人的身边&mdash&mdash她选择了留在这里，斩断一切血腥的过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将来。

全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宁静美好，宛如这苗疆的葱茏绿意，到处都欣欣向荣，充满了希望。

然而，没有人看到，在月宫之门缓缓关闭的瞬间，门后却浮出了一双充满了冷意的眼睛，正在凝视着疾驰的马车，嘴角缓缓扬起，仿佛发出了一个无声的诅咒。

&ldquo洛阳那边，应该已经都安排好了吧？&rdquo &ldquo三日之后，世上，再无听雪楼！&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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