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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生死之劫(3/3)

记不住的&lsquo主公&rsquo死心塌地地卖命，那是他们的选择&mdash&mdash可凭什么要我一生下来就要继续做梅家的奴才？梅家于我，何恩之有？&rdquo &ldquo你&hellip&hellip&rdquo九公额头青筋凸起，显然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ldquo给我听好了，九公！&rdquo赵冰洁站在窗前，手里握着刀，一贯平静的语气也变得说不出的狠厉，&ldquo我才不是梅家的奴才！梅家，是我的仇人&mdash&mdash杀父杀母的仇人！我恨死了你们。

如果不是你们，我如今还是一个父母双全、待嫁闺中的好人家的女儿，才不会变成如今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rdquo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的语音里已然有了哽咽，双眸里竟然仿佛烈火在燃烧，回过手用刀柄击在老人的头上，重重将他击倒在地！ 九公呻吟着跌倒，口鼻里有鲜血急涌。

从进入这间酒馆之后，萧停云的眼神就落在了赵冰洁身上，警觉地看着她的每一个动作，眼神凝重，杀气并不曾放松半分。

这个女人实在是敌我难分，不到最后一刻，他都无法完全信任她。

然而，听到这句话，萧停云的脸色变了，从胸臆里吐出了一声叹息&mdash&mdash这么多年来，他居然还是第一次从冰洁波澜不惊的眼里看到了这样的悲愤之意。

这种深藏隐忍的愤怒和仇恨，已经在她心底燃烧了十几年吧。

&ldquo当时，天道盟成立，以梅家为首的七个武林大豪定下了这个计划，把我送去卧底。

&rdquo赵冰洁将九公击倒在地，封了他背上的大穴，冷冷地俯视着他，&ldquo你们挑中我当卧底，除了因为我父母都是梅家的死士之外，也因为我不但为人机灵，而且身体虚弱没有习过武&mdash&mdash这样，听雪楼就不大会怀疑一个不会武功的孤儿，而我因为无力自保，也就只能死心塌地地为你们效忠。

是也不是？&rdquo 她握着朝露之刀，忽然间大笑起来：&ldquo笑话！你们杀了我父母，毁了我的家，在我身上下了毒，把我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居然还妄想我会为你们赴汤蹈火？！&rdquo &ldquo你这个贱人！不知报恩，反而噬主！&rdquo九公无法反驳，只能咬牙怒骂，&ldquo背叛了梅家和天道盟，你以为你还能活下去？&rdquo &ldquo我当然知道自己不能活。

&rdquo赵冰洁收敛了笑声，平静地道，&ldquo把我送到听雪楼的时候，你们就给我下了毒&mdash&mdash每一年，我都需要从天道盟拿一次解药，否则就会生不如死。

而那种解药在缓解的同时，也会令毒在我身体里进一步加深。

你们就是靠这个来绑住我，使我俯首帖耳不敢背叛，对吗？&rdquo 那一刻，犹如一道电光掠过心头，将他心中剩下的疑问全部昭然照亮。

&ldquo冰洁！&rdquo萧停云失声道，&ldquo原来是这样。

你&hellip&hellip你为什么从来不说？&rdquo &ldquo我不知道该对谁说。

我不是一个喜欢向人示弱求助的人。

&rdquo她回头看着他，淡淡地笑，空洞的眼里流露出一种深沉的悲哀，&ldquo南楼主和秦夫人对我真的很好&hellip&hellip事实上，就连我的亲生父母，也不曾待我有这样的情分。

我不想做对不起听雪楼的事。

可是&hellip&hellip&rdquo 她停顿了一下，眼里有潸然的泪光，似是回忆起了极其痛苦的事。

&ldquo你知道吗？我还是出卖了听雪楼的情报。

&rdquo赵冰洁苦笑，&ldquo在最初那几年里，我尝试了很多次，不想像狗一样地靠着出卖别人去乞求他们的解药&mdash&mdash可那种毒发作的时候实在是太痛苦。

我&hellip&hellip&rdquo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齿缝里有轻微的抽气声，仿佛还在回忆那种跗骨之蛆般的可怕痛苦，许久才又低声道：&ldquo每一次&hellip&hellip我最终还是熬不过，不得不屈服&mdash&mdash在被送到这里的前三年，我靠着出卖听雪楼的机密情报，来向他们换取解药。

&ldquo但，每一次活下来，我心里都比死了更痛苦。

&rdquo 萧停云没有说话，定定看着她，眼神复杂。

这个女子，原来是他一直所不了解的&mdash&mdash她是一个夜夜带刀同眠的女子。

这些年来他和她靠得那么近，耳鬓厮磨，朝夕相对，无时无刻不感觉到她身上那种清凉宁静的美丽，和美丽下隐藏的刀锋般的危险。

她是谁？是怎样的女人？她心里到底藏着怎样的爱与恨？ 听雪楼的女总管在这座空空的客栈里，诉说着前半生的痛苦和挣扎，声音却是平静的：&ldquo虽然如此，但我的忍耐力也越来越强：一开始只能熬半个月，到了后来，我在毒发的时候已经能咬牙熬几个月不服解药&mdash&mdash再后来，虽然我还是一年一度地给你们送情报换取解药，但事实上，我已经不再需要服用那个药了。

那一年，正好是公子接任听雪楼主的时候。

&rdquo 说到这里，她停了一停，看向萧停云，而他也正在看着她。

&ldquo哈哈哈！&rdquo她忽然间笑了起来，声音里带着报复的快意，&ldquo九公，你明白了吗？从十年前开始，我就再也没有服过一次你们的解药了&hellip&hellip我拼着瞎了一双眼，也要挣脱你们的控制！&rdquo &ldquo不可能！&rdquo那个枯瘦的老者震惊地望着面前苍白瘦弱的女子，嘴唇哆嗦着，喃喃，&ldquo&lsquo吸髓&rsquo的毒，不服解药的话，就算你是铁打的人，也不可能忍下来！&rdquo &ldquo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你们太小看我了。

&rdquo赵冰洁冷笑，忽然站起来，一把扯下了身上的外袍&mdash&mdash她只穿着小衣，露出的身形苍白消瘦，有触目惊心的累累伤痕。

&ldquo看到了吗？这上面每一处，都是我自己用针扎出来的！&rdquo她冷笑，手里握着朝露之刀，指着自己的双臂，&ldquo我不知道在自己身上用过多少药，扎过多少针！到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些可以缓解的方法，毒发也不至于生不如死。

&rdquo 九公看着这个纤弱的女子，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ldquo是的，我咬牙忍下来了！所以，从那时候起，我送给你们的情报，也全部都变成了假的！哈哈哈&hellip&hellip&rdquo赵冰洁站在血泊里，冷笑，&ldquo你们还以为我是被你们捏在手心的傀儡？笑话！我不是我父母那种愚忠的奴才，我不会放过你们这些操纵我人生的人！&rdquo 她穿好衣服，回头看着他，眼神森冷如鬼，一字一句地吐出一句话，如同诅咒：&ldquo当初那定下这个计划的七个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rdquo &ldquo什么？&rdquo九公不可思议地喃喃，&ldquo这些年来，难道都是你在暗中&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不错。

&rdquo赵冰洁苍白的脸上流露出可怕的表情，诡异地一笑，往前走了一步，低头看着他，&ldquo这十年里，我使出了诸般手段，让名单上的七个人一个个都先后出了&lsquo意外&rsquo&mdash&mdash我做得很谨慎，让几件事发生在先后十年之中，或是意外，或是借刀，相互之间毫无关联，所以竟也被我勉强掩了过去，没引起你们怀疑。

&ldquo直到把梅景浩也弄死了，天道盟土崩瓦解，我才松了口气！但我还是不敢彻底放心，因为梅家是天道盟的核心，家族内还有人知道我的底细，只要还有一个活口，就难保我的秘密不被人发现。

&ldquo所以，我必须要设这一个局把你们这些余孽都引出来，彻底铲除！ &ldquo但是，即便咬牙苦熬了下来，因为那个慢性毒药，我眼睛的视觉还是一天天地转弱。

&rdquo她苍白纤细的手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痛苦，&ldquo我强行压着毒，不让它发作，然而毒性反攻入脑，我真的就渐渐看不见了。

&rdquo &ldquo贱人，活该！&rdquo九公冷笑起来，咬牙诅咒，&ldquo你不得好死！&rdquo &ldquo是吗？&rdquo赵冰洁冷笑，死死地盯着他，厉声道，&ldquo就算我不得好死，但闭眼之前，我至少看到了你们的下场！&rdquo 她的声音尖利而残忍，带着某种快慰，锋利得仿佛要切开人的心肺。

一语之后，酒馆里忽然间就寂静下来，只有充满了血腥味的风在吹拂。

&ldquo我只是没想到，梅景浩死了后，天道盟居然还有新的首领在。

那一天晚上，来找我的那个人竟然知道我所有的秘密，以此要挟我协助他颠覆听雪楼。

&rdquo赵冰洁站在窗口的日光之中，身影单薄如纸，抚摩着袖中的朝露，&ldquo说吧，九公&mdash&mdash梅景浩死了后，你们听命于谁？天道盟剩下的那些残党，又聚集在何方？&rdquo &ldquo你也配知道？&rdquo九公用苍老的双眼看着这个女人，冷笑，&ldquo别以为你已经把我们所有人都杀了&mdash&mdash尊主还在那里看着你呢！你们连他的衣角都碰不着！蠢材！&rdquo 赵冰洁眉梢一挑，终于露出了一丝怒意和迷惑。

是的，那个神秘的&ldquo尊主&rdquo，无疑是如今天道盟背后真正的主宰者。

那个人是如此可怕，幻影一般来去无踪，他要杀死自己原本也是如同反手般容易，可是为何他竟然真的给了自己解药，治好了她的眼睛？ &ldquo那个尊主到底是谁？&rdquo她往前一步，抽出了刀，厉声道，&ldquo不说的话，我就把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地剐下来！&rdquo &ldquo他？&rdquo九公笑了一声，&ldquo他，就是来终结听雪楼的人！&rdquo 话音未落，他身子忽然往前一倾！ 萧停云一直聚精会神地在听他们的对话，然而此刻反应也是惊人迅速，对方身形一动，他立刻掠过去，一掌击在了他后颈上。

九公一口血喷出来，牙齿顿时断了好几颗，咬住舌尖的下颌顿时松脱。

&ldquo不用徒劳挣扎了。

&rdquo萧停云冷冷地扣住他的咽喉，看着这个老人，&ldquo我一向不喜欢折磨硬汉子，更不喜欢折磨老人，所以希望你也不要逼我动手&mdash&mdash快回答！&rdquo 然而，九公紧闭嘴唇，冷冷哼了一声，竟然是毫不动容。

&ldquo不说也没关系。

&rdquo萧停云唇边露出一丝刻薄的冷笑，&ldquo带回楼里去慢慢问，只要你还有一口气，我自然有几十种方法令你开口。

&rdquo 他的声音冰冷得怕人，然而脸上却还是带着那种温文贵公子的微笑，说话之间，手指连点对方八处大穴，封锁了一切可以活动的关节，然后将老人放到了一边的椅子上，等着交给外面的下属带回楼中审问。

等一切都安定后，他松了口气，忽然低声说了一句：&ldquo谢谢。

&rdquo 这句谢，他说得缓慢而凝重，仿佛穿过了十几年的时光。

&ldquo何必谢我，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rdquo赵冰洁脸色苍白地望着他，笑了一笑，神色复杂，&ldquo方才情况危急，在那种时候，你相信了我说的每一句话，毫不犹豫地和我合力协作，制住了所有敌人&mdash&mdash如果不是有了这份决断和信任，我又如何救得了你？&rdquo 萧停云叹了口气，伸过手紧紧握住：&ldquo我当然相信你，冰洁。

&rdquo &ldquo如果你真的想要我死，想要听雪楼灭，那么从一开始，你便会怂恿我亲赴苗疆。

&rdquo他苦笑，&ldquo因为这样一来，听雪楼的实权就落入你手里了，到时候你想做什么都很方便。

&rdquo &ldquo哦？&rdquo她微微一笑，却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ldquo那也可能是我为了避免你猜疑，故意不说，转而支开听雪楼四护法，以便于留下来对付势单力薄的你。

难道不是吗？&rdquo &ldquo这种想法，我也不是没有过&hellip&hellip而且一度我是信以为真的。

&rdquo萧停云颔首，没有否认，却摇了摇头，&ldquo不过在刚才道上猝然遇到伏击时，我就已经彻底否定了这个猜测。

&rdquo 他喃喃，望着门外停放的崭新的马车：&ldquo今日离开总楼时，我故意坐上了你乘坐的那驾马车&mdash&mdash这是随机的决定，绝不可能被任何人预先知晓&mdash&mdash可为什么所有袭击是冲着你的马车发动，而原本该我乘坐的那辆马车却平安到达了渡口？&rdquo 赵冰洁没有说话，嘴角微微动了动。

&ldquo你传了假消息给那些人，是不是？&rdquo他望着她苍白的脸，叹息：&ldquo你已经做了准备，要替我引开所有刺杀者，哪怕自己以身相殉，对不对？&rdquo 她的手在他手心里微微一颤，仿佛想抽出来，却被他捏紧。

萧停云低声：&ldquo当想明白这一层之后，我又怎能不信任你？&mdash&mdash所以在你暗中提醒，要我小心店里之人时，我当然没有任何犹豫。

&rdquo 赵冰洁嘴角动了动，仿佛想说什么，却只是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意。

&ldquo你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呢，冰洁？&rdquo他喃喃叹息。

&ldquo别管我是怎样的人。

&rdquo她笑了一笑，低声，&ldquo这些年来，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守护听雪楼而已&mdash&mdash哪怕你一直以为自己与之并肩作战的&hellip&hellip是另一个人。

&rdquo 他心中大恸，嘴唇动了一动，终于还是无法按捺住内心激烈的情绪，抬起手，一把将她紧紧抱入了怀里，低声叹息：&ldquo冰洁！&rdquo 在他们成年后，他还是第一次这样拥抱她，她只觉得极痛却极欢喜。

多年来心底隐藏的隔阂和猜忌，曾经如刺一样横亘在他们中间。

而如今，终于一朝冰消雪释。

他终于伸出手拥抱了她，再不顾及是否会被那些暗刺所伤。

那一瞬，她觉得即便就在此刻死去，也是无悔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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