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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防,实则叛乱。
而金敬却正因死了儿子,想先发制人,掌握自己的命运。
不想金敬手下有内鬼,把详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昭平王。
” 郦逊之串联前后,慢条斯理地说着,他没有看楚少少,怕多看一眼都像是苛责。
楚少少缓缓梳理秀发,她的唇色发白,休养了几日,依然没什么血色,如一个透明的纸娃娃。
花非花为她搭脉,她顺从地伸着手,一副认命的坦然。
“我有个小厮,曾偷听过雍穆王金敬和冷剑生的对谈,当时两人在商议大婚日刺杀皇帝。
我几番调查,终于知道冷剑生常年住在雍穆王府,是王爷最信任的幕僚。
可是转过头,我在昭平王府也遇到了他,他全力保护左家的账簿,与我交手。
” 郦逊之静静说完,终于看了楚少少一眼。
她的目光清澈无辜,他不忍地想,罢了,就让她远离这一切纷争,所有阴谋与残酷,让他去承担就好。
他不会逼她和他站在同一个阵营。
“我们称呼冷剑生军师,是他居中牵头,我才能出入左府。
”楚少少漠然地说。
郦逊之垂下眼,不能再用言语逼迫,他看得出她逃离的心态。
花非花察觉出两人间暗藏的潜流,遂提笔写了几味药。
楚少少歪头瞥了一眼,苦笑道:“每日汤药来汤药去,人不成人,倒像个药罐子。
这苦日子,真是过不下去。
” “熬得一时之苦,方得重见天日。
”花非花意味深长地说道。
楚少少转头,郦逊之目光如胶,见她看过来,偏偏要遮掩,澹然移开视线。
她心下感念,可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过于不合时宜,压在她肩上的重任太多,更担不起多余的感情。
她只能视若不见。
郦逊之无奈,只得嘱咐楚少少先将花非花开的药吃了,他则熬不住一身疲倦,昏沉沉回屋睡觉。
他走后,花非花与楚少少又倾谈一阵,楚少少说了良久,忽道:“非花姐姐,我有一事求你。
” 花非花沉吟片刻,道:“为了胭脂?” “师姐从小孤零,偏执好胜,今次惹了失魂,还请姐姐美言两句,请贵师兄放过她。
”楚少少想起过往,胭脂是师兄妹中最用功的一个,不像她,自幼被捧在众人手心呵护成长,不免叹气道,“她要对失魂动手,也是奉命行事。
” 花非花微笑:“师兄那里,若要杀她,早就动手。
她是断魂师兄的亲妹子,我们会顾及分寸。
倒是你,肯帮她说话,你们师姐妹的感情也是不错。
” 楚少少苦笑摇头:“我的身份对她也是保密,在她眼里,我不过是纨绔子弟,平时根本懒得和我说什么。
这身女装,一会儿就要换掉,可不能再让人见到……” 花非花仔细看她眉眼,我见犹怜的姿容,加上曲折难言的身世,令她大有惺惺相惜之意。
她握住楚少少的手,笑道:“你放心,这一路有我的汤药,保你到家时比楚家任何一个姑娘都美。
就算换上男装,也是太原城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 楚少少俏脸微红,感激地道:“谢谢姐姐,这个秘密,也请姐姐不要说出去。
” 花非花勾着她的小指,郑重地承诺。
待到郦逊之小睡片刻后,楚少少与花非花备好行囊,到了离别的时刻。
郦逊之亲自护送两人到了城门,此时九门严查进出人等,须有京都府盖章的文书才能放人。
好在他凭借金牌在手,手续办得齐全,两女安然出了城门。
到了城外,郦逊之欲言又止,想对楚少少说什么,花非花见状含笑跳下车避开了去。
楚少少换回了男装,清痩苍白的脸颊,令郦逊之心疼却不知如何安慰。
反是她淡然一笑,郑重地朝他施了一礼:“今趟多谢你,楚家上下必不忘大恩。
” 郦逊之看着她的眉眼,认真地道:“日后我去太原看你可好?”他很想知道,为何她一直以男装见人,探询的目光深深凝视着楚少少。
她微微一愣,嘴角一扬,自嘲地笑道:“如果楚家没有败落,你来便是。
”郦逊之道:“尽我所能,当力保楚家无事。
”楚少少叹道:“这个人情我是欠定啦。
”郦逊之摇头道:“相识一场,你我还分什么彼此……”见楚少少脸红,忙又道,“我若有难,也一定寻你相助。
此去路上,你可要好生珍重。
” 楚少少展颜道:“京城风雨飘摇,你……”顿了一顿,却没有说下去,移开目光淡淡说道,“我走了也好,你多保重。
”说完,纤手一摇,慢慢回到马车上。
郦逊之在城门口依依相望,目送马车像一叶浮萍,随波逐流而去。
京城已是动乱之地,为楚少少安全考虑,她走得越远越好。
纵然此后,相见不知会是何时。
郦逊之赶回到馥春宫时,金氏在京的余党已搜捕大半,神情憔悴的龙佑帝躺在床上,问了一阵金氏的事,想到太后,便道:“你说,我该如何处置金氏的人?” 郦逊之一直知道皇帝的心病,轻轻说道:“金氏占据高位多年,民怨极大,即便是在朝中,受其排挤的朝臣不在少数。
皇上可趁此机会,为无辜者平反。
” 龙佑帝出了会神,点头道:“你说得是,顾相也这样劝我,除恶务尽。
” “宿州来的八百里加急。
”传讯的太监一路急行,急报一送出,立即瘫倒在地。
龙佑帝一惊,几乎从龙床上跳起。
“拿给我看!” 皇帝的脸色接连数变。
郦逊之想到了燕陆离,不免担心。
“北通涿郡之渔商,南运江都之转输,”龙佑帝轻轻念着,惨然一笑,“他燕家军真厉害,竟从汴河进攻,直捣黄龙。
陈亳之变,原来为的是这个!燕陆离守在亳州,届时与南来的燕家军合二为一,京畿之乱就在眼前!我……还是大意了!”他缓缓揉起军报,捏成一团,仿佛那是燕陆离的咽喉,恨意凛然。
郦逊之捡起军报,燕家军已然北上攻城,江宁以北,临近的城池接连投降。
这逆反之势,竟是瞬间汇集成滚滚洪流,相比之下,金氏在宫城闹出的一点火星,简直不值一提。
“皇上,平戎大营绝不会甘做附庸,请皇上放心!”郦逊之急忙为郦家军说话,燕陆离虎符在手,控制了随行出征的郦家军,对郦家是严重的打击,“除精骑军、武钜军外,平戎大营仍有一万五千守军可以立即集结,此外再急调神武大营和天策大营,逊之愿领兵,在京畿以南迎头痛击,决不让叛军攻入京城。
” 龙佑帝镇定下来,轻抚锦被上的花绣,那万里河山,都在他掌下方寸之间。
“逊之,好在有你们郦家军。
”他说得淡然,仿佛自己也不深信。
“臣不敢当,郦家儿男都是万岁的臣子,只知为国效命,万死不辞。
”郦逊之跪倒。
龙佑帝幽幽地看着灯火,火光跳动,如他难以平静的心。
他淡淡地一笑,笑容里有君临天下的傲气,坦然说道:“我有禁军三万人,加上京畿五大营的十万守军,必要时,就算亲政南下又如何?” 郦逊之吃惊地看了眼皇帝,旋即低头,为他的话震惊不已。
龙佑帝自负胆识过人,见郦逊之惊骇的神情不免心中得意,又道:“你我合力,二十万人对付他燕家军十万人,打一场轰轰烈烈的大仗如何?” 郦逊之心下苦笑,皇帝困于深宫,说得直如儿戏。
且不说禁军这三万人,因皇帝久未亲政早已疏于训练,毫无战斗力可言;京畿五大营的守军也是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屯田经商的比比皆是,早已不是能上阵打仗的精兵。
燕家军自水路而来如入无人之境,提醒了郦逊之,南人善水战,即使京畿各地坚守城池不出,燕家军也可转而南下,将南方半壁江山收为己有。
其实燕陆离真是被逼反,才会直取京城,此举一鼓作气胜了也罢,一旦打起持久战,则腹背受敌,绝无法善终。
“燕陆离不会将所有人马都调入京畿,皇上不可轻言御驾亲征。
”郦逊之缓缓说来,唯恐有一句不适触怒龙佑帝,“虽然金氏之乱已平,但左勤仍在君侧,随时可能作乱。
” 龙佑帝顿时一窒,紧紧揪起锦被,恨声道:“不错!差点忘了这乱臣贼子!除了那本账簿,他未露丝毫破绽。
如此奸臣,令人寝食难安。
”他抬眼看了看郦逊之。
郦逊之心中咯噔一下,暗想,莫非皇帝疑心账簿的真假?不过一直以来,关于左勤种种不对,都是他调查后告知皇帝,若他有心陷害左勤,不失为一种说法。
郦逊之冷汗尽起。
龙佑帝呼出一口气,揪住锦被的手慢慢松开,缓缓揉了揉太阳穴。
内忧外患,此刻是风雨前夕。
他仿佛站在巨大迷宫的入口,前方是纵横交错的路途,九曲八折,陷阱潜伏,他在幽暗漫长的甬道里独行,未卜的前程如宝藏吸引着他。
四方夹击又如何!他骄傲恣意地想,辛苦营造了的微妙情形正到了爆发的临界。
接下来,要看降妖的乾坤袋,能不能收束所有力量,重整天地。
龙佑帝按捺住起伏的心思,故作忧虑地凝看军报。
“皇上,臣有一个大胆的念头,只盼皇上成全。
”郦逊之忽然下了决心。
“你说。
” “臣想深入敌营,劝燕陆离罢手。
” 龙佑帝双眼一跳,瞪了他道:“你说什么?” “燕陆离谋反尚属机密,虽然汴河沿岸被他攻破几城,但毕竟兵不血刃,伤亡不大。
若能晓之以情,动之以义,再以大军压境相逼,他或会感沐皇恩,就此归顺。
”郦逊之垂手低头,眼中射出坚毅的目光。
他实无把握,却不可不试。
龙佑帝沉吟良久,燕陆离带了郦家军,两家又互换兵符,郦伊杰现在江南,郦逊之自请说降。
究竟能够相信谁?皇帝再度深深打量郦逊之,想起这些日子来他的所作所为,长长叹了一口气。
“逊之,燕陆离不比其他人,即使我们真的以二十万人对付十万人,他也有必胜的把握。
既然他能拿下这万里江山,你凭什么去说服他,要臣服在我的脚下?”龙佑帝一扯嘴角,嗤笑道,“自我襁褓登基以来,他们一个个对这龙椅,恐怕梦寐以求了多年!可惜他们选的时机不对,早不反、晚不反,等我懂事明理了,才约好了似的一起反!” 龙佑帝年幼之时,天泰帝余威犹在,天恩尚存。
诸王感念先帝知遇之恩,加上各自羽翼未丰,相互制衡,天下太平多年。
郦逊之不无遗憾地想,燕陆离本无谋反之意,的确是情势逼人。
金氏一族虽权力滔天,以前也不曾真的要取而代之,是因情势不对,逼宫自保。
左家筹谋多年,始终不露马脚,或只是为留一条退路。
他隐隐有一种微茫的感觉,不知何时,有人在诸王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让他们生出取而代之的念头,再煽风点火,慢慢有了燎原之势。
但这大逆不道的想法,他绝不敢说出来,甚至不能有一丝动摇的表情。
龙佑帝见他没有搭腔,又道:“我身边只得你一个人,万一有个闪失,叫我和琬云情何以堪?”郦逊之伏倒,低声道:“皇上为臣安危着想,臣感激万分。
但社稷为重,如能侥幸功成,逊之甘愿冒险。
” 龙佑帝踌躇半晌,不曾回答。
郦逊之不无遗憾地想,倘若他是皇帝,也不能确信臣下无反叛之心,不愿再冒奇险。
“逊之,我担忧的是你的安危。
燕陆离不是能被你几句话劝服之辈,相反,他既有心起事,只怕你父王在江南已不安全,我岂能再送你入虎口?” 郦逊之心中咯噔一下,龙佑帝说得不错,可他真是不甘心。
“逊之,我知你武功非凡,如你执意要去闯敌营,恐怕我拦不住你。
”龙佑帝笑笑地说。
郦逊之俯首道:“臣知错。
皇上说得是,与其想着要说服燕陆离,臣不如尽早夺回虎符,让郦家军阵前倒戈,给燕陆离致命一击。
” 龙佑帝点头:“朕能依靠的唯有你们,你先去调诸营将士火速卫京,先守住永城再说。
” 郦逊之领命出宫,紧急调兵回京,忙碌了一日后,大军日夜兼程分批赶来。
燕家军来势极快,郦逊之集结完毕时,先头部队已过了永城,等郦逊之分配好兵力防卫京畿一带,前方军报称敌军已扑向宋城,汴河沿岸诸城未做丝毫抵抗,乖乖打开城门。
郦逊之深感情势紧急,只怕京城倾覆就在旦夕之间,忙领神武大营一万人连夜奔赴宁陵。
豹卫军本就在城外杜鹃谷,郦逊之遂点名要豹卫军风氏三兄弟做副手,领了马军先行,虎贲军随后而至。
郦逊之去后,昭平王左勤带了儿子左虎匆匆入宫。
“臣子不肖,未能阻嘉南王叛乱,请皇上责罚。
”左勤上句话刚说完,不等龙佑帝开口,下一句已然接上,“然犬儿夙夜无寐赶回京城,就是为了阻止灾祸蔓延,燕陆离已夺陈亳兵权,犬儿深悉其底细,恳请带兵卫京,以赎前罪。
” 龙佑帝心中冷笑,左虎回京时燕陆离尚未谋反,左勤这番说辞,倒是像左虎力谏燕陆离不得,被迫回京,又一力肩起重担抵抗强兵压境。
“燕陆离起兵尚属机密,王爷是从何处知晓?”皇帝闲闲地问道。
左勤尴尬一笑,俯首道:“犬儿在陈亳看出迹象,燕陆离想扣住犬儿为质,幸喜他尚算机警,于今日凌晨逃回京城。
臣不才,得知郦逊之调动兵力,猜想与燕陆离有关,故带犬儿入宫。
请皇上定夺。
” 龙佑帝心知不能逼左勤太紧,但又不想将拱卫京畿的重任交付给左虎这个所谓的知情人,兀自犹豫沉吟。
此时,太监来报,顾亭运求见,皇帝立即宣入。
顾亭运一进殿,龙佑帝便把左勤父子的来意说了一遍,道:“爱卿,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 顾亭运朝左勤一揖,道:“左爵爷一心为国,肯为朝廷效力,理当嘉奖。
燕陆离来势汹汹,不但陈亳叛军再度集结,他手下翔鸿、云翼、昭远三营也蠢蠢欲动开往京畿。
现皇上已令郦逊之带郦家军赶赴宁陵迎击,慕容都点检指挥殿前司,戴都指挥使负责马军,高都指挥使负责步军共同守卫京师,又命方玫上将军领各地募兵约十万主动出击燕陆离江宁老巢,牵制大军,凌伏大将军领两淮联军随时支援。
同时沿途诸州县加强城防,务必阻挡燕家军于京畿之外。
” 顾亭运说了等于没说,言下之意,各司各地都已经布置得井井有条,左虎担不了什么职位,也别想领军添乱。
左勤面色难看,左虎讪笑无言,龙佑帝看了两人的神色,微笑道:“左虎年轻有为,朕也想为国选材,多让他历练历练。
但远行打仗,只怕王爷舍不得,再说燕家军毕竟是虎狼之师,让爵爷直接去前线太过凶险。
不如就放在京畿,离得近,王爷也安心。
这样罢,高琼管步军,左虎且去他处做监军,有什么事直接向朕禀告。
” 监军协理军务,有代朝廷督查将帅之意,左虎又惊又喜,立即谢恩。
左勤堆起一腔笑容,皇帝知他并不满意,暗自冷笑。
左氏父子包藏祸心,皇帝无论如何不会把左虎外放,必须留在眼皮底下好生看管。
至于左虎想亲自领兵?哼,下辈子再说。
龙佑帝恨恨地想,高琼最知揣摩圣恩,只须提点一句,当不会令这小子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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