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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挖了个坑,将陆万钧草草葬了,又把江防图揣入怀里,扯着梁萧进入临安。
一入临安,只见帝王之都,果然不同凡响,雕梁画栋,华厦参差,风帘翠幕,熏香袭人。
两人路过瓦肆之地,只听家家箫管,户户弦歌,更有不少杂耍艺人,踢瓮上竿、钻火圈、过门子、翻筋斗,吆三喝四,彩声四起。
梁萧瞧得欢喜,削尖脑袋便往人堆里钻。
秦伯符怕他又趁机逃了,连声怒叱,将他揪出来。
梁萧当即挣扎叫喊,惹得人人侧目,秦伯符大怒,狠狠给他两个栗暴子。
梁萧痛得流出泪来,横了心猛扑上去,抱住秦伯符大腿,大叫道:“杀人啦,这个人贩子拐我卖我,还要杀我啊!”他当街一叫,众人顿时围了过来,指指点点。
秦伯符几乎被气破胸膛,将他扭开,怒啐道:“你这等无赖货色,别说拐你卖你,白送都没人肯要!”又见人多眼杂,甚不自在,怕梁萧胡乱再叫,惹来官差,当下提起梁萧,快步穿出人群。
转过几个巷子,到了一处青石小巷,秦伯符始才将梁萧放下,从怀里取出一枚鹤形玉佩,系在腰间。
梁萧好容易得了自由,抽抽噎噎抹去眼泪鼻涕,见那玉鹤儿白里透黄,雕琢精绝,一副蜷颈曲足、没精打采的模样,仿佛害病一般,不禁暗骂:“病老鬼不但自己死样,连玉佩也做得一般衰样,早晚都得病死。
” 秦伯符拽着他步入小巷,尽头处踞着一对石狮,其间阖着两扇朱门,黄铜兽头衔着偌大门环。
秦伯符拿住门环,三快三慢,在门上扣了六下。
不多时,大门中开,露出一张满是皱纹的老人脸来,将秦伯符上下打量一番,最后目光落到那只玉鹤上,“哎哟”叫了一声,笑道:“是秦总管么?”秦伯符笑骂道:“老丁头,你这眼神越发差了,只认玉不认人了?”老丁头笑着迎入二人:“您可是大忙人,难得来一回。
您有两年没来天机别府了吧?” 秦伯符道:“当是一年零五个月!”老丁头拍着额笑道:“瞧,人老了,不记事啦,还是秦总管记得清楚!”梁萧眼瞅着二人,忽道:“秦总管?你是猪倌还是牛倌?”老丁头的笑容一僵,秦伯符脸色泛黑,反手给梁萧一巴掌,厉声道:“就管你这只癞皮猴子!”梁萧扑上去厮打,却只一个回合,便被反剪了双手。
老丁头看了摸不着头脑,问道:“这个小叫化是……”梁萧怒道:“是你爷爷……”老丁头顿时愕然,秦伯符冷笑道:“老丁头,别理他!这小鬼只会惹人生气!”梁萧叫道:“想不生气就放开我。
”秦伯符道:“你少做梦了!”梁萧冷笑道:“做梦?哼!若是做梦,我捏死你一千次了……哼,有本事就不要动手!”秦伯符一边敲他脑袋,一边骂道:“你天生骨头贱,不揍不行!”两个人彼此对骂推搡着走进外堂。
老丁头瞧得目瞪口呆,心道:“秦天王平生严峻,怎地和一个小叫化吵嘴,平白失了自家身份。
” 待秦伯符当堂坐下,仍余怒未平,接过侍女递上的清茶,浅饮一口,压住心火,对梁萧道:“到了这里,你就不要作怪。
哼,不许玩狗儿了,听到我说话没有?”梁萧死样活气,也不答话,只是抱着白痴儿耍弄。
忽见秦伯符腾地站起,忙将狗儿丢开,说道:“听到了听到了,你说的比放的还好听!”秦伯符点点头,方要坐下,猛然间醒悟过来,怒喝道:“臭小鬼,又拐着弯儿骂人!”伸手将梁萧揪住。
忽见老丁头在一旁目瞪口呆,但觉在人前与小泼皮斗口,委实不妥,当即放开梁萧,问道:“老丁头,别府里还有他人么?” 老丁头嗯了一声,欲言又止。
秦伯符见他吞吞吐吐,皱眉道:“怎么,有话便说。
”老丁头望了梁萧一眼,慢腾腾地道:“两位少主今早也来了,渊少主正在府内,容少主方才带着霜姑娘出去耍了!容少主的性子你也知道的,见了这个乱七八糟的小鬼,只怕又要大大地生气了。
”秦伯符笑道:“凑巧了,他们也到了么?嗨,老丁头你怎不早说?”老丁头道:“您一直与这小叫……咳……小孩儿说话,我都没机会插口。
” 秦伯符起身笑道:“好好!敢情清渊到了!我去会他!”说着挽起梁萧便往内走,走了两步,忽又忖道:“清渊清逸旷达,雅量高致,这小鬼却是一派邋遢,如何好去见他?别说碍了他的眼,老子也跟着脸面无光。
”当即将他放开,道,“老丁头,你备些香汤,给他洗个澡!哼,都成什么样子?就是一坨狗屎也比他瞧着舒服!”又瞪着梁萧唬道,“莫要耍花枪,乖乖呆着!我转身就回来。
”他见梁萧蜷在那里,好似全没精神,挨了骂也不还嘴,嘴角露出微笑,忖道:“这猢狲也有倦了的时候?”想到这里,匆匆离去。
老丁头瞅着梁萧,心中老大的不乐意。
他虽是仆从,但生平服侍的无不是风流潇洒、用度精洁的人物,今日却要服侍这个小叫化更衣,若非秦伯符有命,瞧这小子的污秽模样,碰也不想碰他些。
老丁头哼了一声,道:“随我来。
”梁萧点点头,紧贴在他身后,老丁头刚走两步,忽觉背心疼,身子顿时软麻,心中咯噔一下:“不好,这小贼竟点了老夫的穴道?”他武功本来不弱,但长居此地,少与人动武,不免失了警惕,更没想到梁萧竟会点穴。
梁萧将老丁头点翻,犹不放心,在他至阳穴上又踹了两脚。
回望秦伯符去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抱起狗儿穿过厅堂,却不走大门,以免露了踪迹。
他进门时便已瞅好了逃路,当下揪住墙边一网碧油油的“爬山虎”,翻过二丈高墙,落到外面巷子,发足狂奔。
这一趟也不知跑了多远,出了杭州城,前方渐渐开朗,只见水天清圆,杨柳依依,如吴带当风;湖上画舫三三两两,星罗棋布,舫尾红浆击水,船首玉壶携浆,琴歌流韵,缥缈不绝。
梁萧虽不知这便是大名鼎鼎的西湖,也觉这一眼望去,心怀说不出的舒畅。
他闲逛一会儿,忽觉尿急,平时野惯了的,当下也不顾柳堤上人来人往,便在乐鼓声中、红袖招处,对着湖水撒了泡尿。
这下委实煞足风景,引得一干游湖之人纷纷摇头。
梁萧方便未毕,便听身后有人骂道:“哪来的小畜生?真是下贱至极!”声音清脆悦耳。
梁萧大怒,掉头一看,只见一个少女白衣如雪,挽着一个白衣女童,正自转过身去,身后拥着六条大汉,个个肩宽臂长,脖上青筋暴起,分明都是会家子。
梁萧心头火冒,提起裤子,蹑在后面。
忽听得远处锣鼓声响,游人聚成一堆,那白衣少女一行也移步过去。
梁萧跟着挤入人群,他一身污秽,自然无人和他争路,只是纷纷皱眉呵斥。
梁萧势如破竹般挤到前排,探头一瞧,却见一个矮瘦汉子左手持着皮鞭,右手牵个猴儿。
那猴儿小得出奇,一个巴掌便能托着,浑身金毛,朝天鼻子,火红的眼珠对着众人转个不停。
梁萧举目再看,见那白衣少女正在对面,不足十七八岁年纪,肤如凝脂,姿容极美,柳眉斜飞,透着一股英气,手边那个小女孩儿年纪极小,不胜怯弱,脸儿十分苍白。
六个壮汉在二人身边站成一个半圆,将人群隔开。
梁萧心道:“方才是谁骂我?”看看女郎,又看看女孩儿,一时拿不定主意。
那耍猴汉子将锣敲得山响:“在下张三,来自川中!借这金毛畜生挣几个盘缠!请看只因口才好,猴儿穿官袍!”那猴儿唧唧呱呱叫了通,打开一个箱子,取出件大红袍子,呼地套在身上。
众人瞧那它如此伶俐,纷纷叫好。
张三又道:“只因会作诗,猴儿戴官帽!”那猴儿摇头晃脑一阵,好似文人吟诗的模样,然后从箱子里取出个纸糊的官帽,戴在头上。
众人又齐喝了声彩。
张三续道:“只因会磕头,猴儿坐大轿!”话音刚落,猴儿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然后拖了个没底子的纸轿出来,套在腰间摇来晃去。
场中一时鸦雀无声,唯有那白衣少女脆生生喝了声:“好!”梁萧听得耳熟,心道:“骂我的就是她!”本想靠上去惹事,但这猴戏实在好看,叫他不忍转睛。
张三铜锣一敲,又道:“北方狼烟起,猴儿当将军!”那猴儿举起一支小枪,举着乱舞。
张三道:“无力也无谋,一败三千里!”猴儿顿时丢了枪,满地乱滚,装出逃跑之状。
张三又道:“对敌泪如雨,情愿做儿孙!”那猴儿揉着眼睛,好似哭泣,然后连连叩拜。
到这时许多人不由相对喟然,连连摇头。
“炎焰熏朝野,翻手弄权柄!上欺君昏弱,下欺无忠臣。
”张三犹自念叨,猴儿也做出挺胸收腹,不可一世的样子,只看得众人神色大变,知趣的都悄然退出人群,径自溜了。
“忽闻胡使来,如见老父亲。
朝夕赔笑脸,衔尾绕街行!”那猴儿跟着诗句,做出亦步亦趋的样子,端着收钱的盘子,绕场而走。
不时有人丢下铜钱,白衣少女则“哐啷”一声扔了锭大银。
梁萧见这猴儿机灵可爱,喜欢不已,一心逗它,见它到了面前,忽地伸手,将它头顶官帽扫落,猴儿急忙去捡。
这时只听张三正念到:“不知廉耻事,不明君臣纲,所谓宰相者,实为沐猴冠!”转眼一瞧,乍见猴儿没有了帽子,哪还叫“沐猴而冠”,一出好戏韵味大减,不由大怒,一把牵过,举鞭乱打。
那猴儿痛得吱吱乱叫,一对眼珠只盯着梁萧溜溜乱转。
梁萧被它瞧得颇过意不去,正想上前援手,忽见那小女孩儿挣脱了女郎的手,猛地冲到场中,一把将猴儿抱住,背朝那张三的皮鞭。
张三收鞭不住,眼看皮鞭就要向女孩儿头顶落下,蓦地手中一紧,鞭梢已被白衣少女拈住。
白衣少女瞧了女孩儿一眼,叹道:“晓霜,你又犯痴了!” 女孩儿放下猴儿,忽地望着梁萧道:“坏人!”梁萧一愣。
女孩儿指着他鼻子,结结巴巴地说:“我看到了,是……是你欺负小猴!你……你打掉了小猴的帽子!”她心绪激动,苍白的小脸变得通红。
白衣少女却冷冷瞅了梁萧一眼,拉过女孩儿道:“别和这种小畜生说话!” 梁萧默不作声,忽地在手上啐了两口唾沫,转过身去,双手在地上乱抹。
白衣少女心中微诧:“这小畜生干什么,莫非本就是个疯子么?”念头还没转完,梁萧反身而起,倏地欺近。
众人皆不知他身负武功,一个措手不及,只听“啪啪”两声,那小女孩儿脸上顿时多了两个黑乎乎的巴掌印。
白衣少女大惊,衣袖挥出,梁萧只觉绵绵劲力涌至,顿时胸闷气喘,急忙一个筋斗倒翻出去,撒丫子便钻进人堆! 白衣少女正要追赶,突见四五个公差分开人群,冲了进来,指着张三的鼻子,厉声叫道:“好个耍猴的,在天子脚下作乱,活得不耐烦了?”说着铁链一挥,便将张三扣住。
张三全无惧色,双手叉腰,纵声大笑:“我这是作乱么?当真作乱的该是那个只会欺上瞒下、卖国求荣的贾似道吧!沐猴而冠,沐猴而冠啊……”公差头子一手将他揪住,甩手给他六七个嘴巴。
张三满嘴鲜血,仍不住口,大哭道:“大宋朝啊,三百年典章文物便要葬送在这帮软骨头文人手里了……”公差们连拖带拽,拳打脚踢,打得他口吐鲜血。
那女郎凤眼圆瞪,便要上前,六个汉子只见又有十来个公差拥上来,忙将女郎拦住,连声道:“少主不可!少主不可……”却听那张三大声叫道:“太祖皇帝!杨令公!岳爷爷!淮安王呀!你们睁眼看看……仔细看看……那边元朝人大军压境,这边大宋朝歌舞升平,你们看这个西湖,湖里是水么……嘿嘿……哪里是水?是民脂民膏呀……”公差见状急了,用铁链死死勒在他颈上,迫他住口,张三只是奋力挣扎。
白衣少女顿足大叫:“让开!”但那六个汉子拼命拦着,连挨了好几个耳刮子,也不让她过去。
张三被公差强拖了六七丈远,张口怒目,忽然之间再不动弹。
公差头子一探鼻息,才知他已然气绝,皱了皱眉,摇头笑道:“敢情是个疯子!”回头问同伴道,“这厮的猴儿呢?索性一并弄死好了!省得又被哪个疯子拾着,徒惹麻烦!”众公差齐声称是。
白衣少女见张三被勒死,气得头昏,遥遥听到还要弄死猴儿,忙一转头,哪还见猴儿的影子。
忽听有人说:“好像被那小叫化子趁乱抱走了!”不觉一愣,又听女孩怯怯地道:“姑姑,我看到那个小坏人把小猴抱走了!”白衣少女见她脸上两个黑乎乎的巴掌印,满腔怒气顿时撒到梁萧身上,高叫道:“小畜生去哪里了?我非剥他皮不可!”说完带着一干手下,杀气腾腾四处搜寻。
再说梁萧逃了几步,没见人赶来,又听到张三与官差叫骂,心中好奇,忍不住又折了回去,瞧见张三被公差殴得一脸鲜血,大家的眼神都落在他身上。
那小猴儿则缩在旁边,转着一双火眼,动也不动。
梁萧见状心喜,悄然掩上,趁着众人分心,一把将它抓住,塞入怀里,忽见远处着白衣的女孩儿瞪着自己,张口欲呼,慌忙伸拳冲她挥舞,那女孩儿被他吓住,不敢言语。
梁萧唬过人,飞也似跑出老远,在一株柳树旁停下,将猴儿从怀里掏出,摸它脑袋,谁料猴儿十分恼他,甩头便在他手上咬了一口。
梁萧吃痛,手一松,猴儿腾地跳出他手心,把身一纵,想要跃上一旁的柳树。
梁萧急忙伸脚,踩住它脖子上那根绳,猴儿东跳西跳,却只在原地打转。
梁萧摸着手背,心中气恼,将脚下的绳子缠在狗儿脚上,发令道:“白痴儿,咬它!”白痴儿闻声蹿出,龇牙咧嘴去咬那小猴。
小猴自然死命逃窜,它虽然敏捷,但苦在刚刚跑远,便被狗儿脚上的绳索绊住。
一时间,只看两个畜生一个逃,一个追,磕磕碰碰,将一条绳索拉得笔直。
梁萧在旁看了,笑得打跌。
忽然只见那猴儿一转身,绕着白痴儿跑了起来。
白痴儿瞬间被它连兜三个圈子,四个爪子被捆在一处,摔倒在地,望着梁萧汪汪直叫。
梁萧目瞪口呆,心道:“好奸诈的猴崽子!”但那金猴虽缚住狗儿,自己却也被拽在绳端,不能动弹。
四周路人见这一狗一猴被绳索僵在当场,哄笑一片。
忽听得一声娇喝:“小畜生!”声音清脆,在笑声中格外响亮。
梁萧一惊,连狗儿猴儿也不及抱,拔腿就跑。
刚一转身,两个大汉迎面堵住,双手大张,便要逮他。
梁萧头一低,使招“野狗扑食”,贴地蹿出,从其中一人胯下钻了过去。
那二人双双夹击,擒他本是易如反掌,但没料到这小子竟使出这等无赖招数。
愕然间,便听“扑通”一声,梁萧跳进湖里。
白衣少女堪堪赶到,见状只得止步。
梁萧好似一尾活鲤,在湖里蹿出五六丈,见无人追赶,转身浮起,向岸上破口大骂:“贼婆娘!有种下来,看爷爷怎样收拾你!”白衣少女生来尊贵,从没被人这么骂过,失声道:“你……你骂……骂我什么?”梁萧欺她不识水性,在水里手舞足蹈,得意道:“贼婆娘,贼婆娘……” 白衣少女俏脸涨红,恼羞成怒道:“小畜生,你……你气死人!”宽衣解带,便要下去。
一干随从大骇,七手八脚拦住她道:“使不得!少主您不会凫水,别上这小子的当!”白衣少女一想也对,便道:“那好,你们下去擒他!” 六个随从傻了眼,但主命难违,只好褪衣脱鞋跳入水中。
他们虽是武功好手,但水性十分平常。
梁萧自小就在白水湾长大,白水湾的小溪深潭就好比他家的卧房,此刻他见六人入水笨拙,便不退反进,迎了上去。
七个人在湖中你来我往,搅得碧沉沉的湖水好似沸了一般。
纠缠一阵,梁萧忽从他们中滑了出去。
那六人清一色手拽腰间,骨嘟嘟便往下沉。
白衣少女失惊道:“怎么?受伤了吗?”一个大汉奋力从水里伸头应道:“没……咕……”白衣少女道:“那是怎么?”一名大汉连呛了两口水道:“属下……咕嘟……失礼……咕嘟……”白衣少女顿足道:“失什么礼?还不去逮那个小畜生!”突见六名属下各各松手,裤子倏地滑落膝下,惊得她连忙捂住双眼,另一只手将身旁女孩儿的双眼也给捂上。
六人狼狈万分,光着腚爬上岸来,甫一上岸,马上捏紧裤头,不敢松开。
原来梁萧巧施“如意幻魔手”,竟在水中扯掉了众人的裤带。
白衣少女听得梁萧在水里大笑,怒气更盛,一顿足下了堤岸,抢过一艘小船,六个随从手抓裤头,无法阻拦,眼睁睁看她向湖里划去。
白衣少女从没划过船,初时两下颇为笨拙,弄得船团团乱转,但摆弄数下,隐约摸出门道,又划两桨,一扳数尺,倒也似模似样。
再一抬头,却不见了“小畜生”的影子,她心头一惊,忽觉小船晃动,忙使了个“东齐镇岳”,马步陡沉,小船入水半尺,压在梁萧头顶,碰得他头晕眼花。
梁萧不死心,又使劲掀了几次,但毕竟人小力弱,那女子步法灵活,始终压住小船。
两人斗了六七次,梁萧冒头呼吸,却被白衣少女一浆扫过额角,火辣辣生痛,心头大怒,钻进水里,抽出宝剑,将船底搠出个窟窿。
那女子见船进水,大惊失色,恰见一丈外有艘画舫,舫上显贵搂着莺莺燕燕,大瞧热闹。
她想也不想,一蹿而上。
梁萧跟踪而至,又将画舫捅穿,底舱入水,画舫倾斜,船上人乱作一团。
湖上画舫密集,白衣少女纵身跳上别船,梁萧紧追不舍。
一时间,只见女郎时东时西,忽起忽落,她每落一次脚,梁萧便捅沉一艘船,其中默契,就似商量好了一般。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满湖歌舞已变成呼爹唤娘,几十艘画舫东漂西荡、四散逃命。
那女子被梁萧赶得东奔西逃,初时气得要命,但见那些作威作福、悠游享乐的大官尽都成了落汤鸡,又觉莫名快意,于是专瞅着最华丽的画舫落脚。
顷刻间,白衣少女足下画舫又沉了一艘,一掉头,只见不远处一艘船金碧辉煌,不同寻常,猜想是大官僚的所在,一顿脚向上落去。
哪知身在半空,一只竹篙忽地迎面刺来,劲力沉雄。
她心头一惊,挥掌横击在竹篙上,哪知触手处如遭电击,左臂顿时麻木,忙借着竹篙弹力,翻落在画舫顶上。
只听船头有人笑道:“好轻功!”白衣少女定睛一看,只见一个胖大藏僧袒肩露胸,持篙立在船头,嘴上胡须根根竖起,便似一只发怒的刺猬。
鼓掌称赞者却是一个华服公子,折扇轻摇,倒有几分气派。
他左右各立一人,左边是一个着大红道袍的道士,黑须飘飘;右边却是金发碧眼的胡人,身着彩衣,又高又瘦,形如竹竿。
白衣少女见这四人装束古怪,除了那华服公子,另三人无不神完气足,显然身怀武功,一时甚异。
她忽见那华服公子直勾勾盯着自己,那目光让人极不舒服,当即两手一叉,柳眉倒竖,向他叱道:“非礼勿视,你要不要脸?”那公子“哧”地一笑,道:“姑娘貌如天仙,在下情不自禁,难免多看几眼!” 白衣少女生平眼界极高,寻常的男子从不在她眼里,听这公子口气轻薄,心生不悦,忽见水下隐有人影晃动,心知梁萧到了,不觉忖道:“这小子来得正好,把这艘船也凿沉了,淹他们个半死!”她正想着,突听那胡人冷笑道:“这小孩子胡闹得很。
”他这一开口,字正腔圆,竟是汉语。
那公子目光不离白衣少女脸上,嘻嘻笑道:“姑娘莫怕!只管在此歇息,这小子休想搠沉在下的座船!”说罢刷地合上折扇。
那红袍道人接口笑道:“既然如此,各位且瞧瞧贫道叉鱼的功夫。
”那胡人咧嘴笑道:“这湖里哪里有鱼?”红袍道人往梁萧一指,笑道:“那不是么?”将竹篙向梁萧掷去,白衣少女见那竹篙去势既准且狠,梁萧决难避开,情急间摘下玉簪,射向竹篙。
只听“夺”的一声,玉簪虽小,以小击大,却将竹篙撞偏了尺许,从梁萧腋下擦过,带起一溜儿血水。
梁萧只觉腋下火辣辣生痛,好似多了个大窟窿,惊忙转身,游向湖岸。
红袍道人心中恼怒,但他自恃身份,一击不中再不出手,只狠狠瞪着白衣少女,嘿然道:“好内力,贫道还想领教。
”白衣少女对这群人打心底厌恶,懒得理会,一挥袖,向近处画舫落去。
那华服公子哈哈笑道:“美人儿既然来了,何不稍坐片刻!”说着丢个眼色,藏僧会意,手臂一抡,扣向女子肩头。
白衣少女云袖一挥,切他手腕,藏僧自恃神功,气贯手臂,任她拂中,两人身子齐齐一震。
那女郎飘退数尺,那藏僧却觉一股柔劲透臂而入,半身酥软,一时竟提不起劲来。
只听那女子笑道:“来而不往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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