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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林廓实在太容易了。
即便今天,他把自己的一本薄书送给席夫子,也是一样。
的确,这算不上什么惊世之作,但写得严谨、机智,这本书就如同一幅用文字描画的延陵百态图,记录了这些年来,文宗皇帝治下的延陵城的样貌。
愿龙椅上的文宗皇帝千秋万载,永享国祚。
那位子又被叫作龙椅了。
林珊一定是累坏了,思绪才这样飘忽不定。
林珊知道这个名字何以再次出现。
她知道这些都是因为父亲。
这些知识都装在她的头脑里,无法忘记。
林珊无法重新变得跟其他女子一样,无才便是德。
这一朝立朝之初,朝廷里的文人就下了这样的判断:第九王朝的倾覆在于失德,在于对女子气的行事方式和象征的过分放纵。
其中最为典型的,就是把龙椅改名为凤座。
凤凰代表着女性,龙才是男性的象征。
第九王朝开国初期,昊女皇代幼子摄政,她在那时便做出这样的改动。
后来,幼帝年岁日长,便自负地想要亲政,结果自己却丧命了——大多数人都认为他是被毒死的。
而昊女皇继续把持朝纲。
后来,昊皇驾崩,皇帝宝座的名号与装饰却没有改回来。
再后来,就在奇台第九王朝处于鼎盛时期,臭名昭著、罪该万死的节度使安隶造反了。
直到很久以后,奇台再度恢复和平,然而,昔日的荣光却一去不返。
一切都变了,就连诗歌的气度都与过去不同。
经过八年战乱,奇台境内千里萧条,人烟断绝,损失惨重不可计数,人们不可能还像从前那样写作、思考。
山野闻虎啸,市井见狼隳。
之后又过了好多年,苟延残喘的第九朝终于土崩瓦解,于是又一场战乱与兵灾血洗奇台,整整一百年里,数不清的短命王朝与割据势力轮番登场,又转瞬即逝。
直到第十二王朝崛起,奇台迎来新一轮盛世。
这一轮盛世并不像从前那般辉煌。
长城坍圮,蛮人南牧,丝路中断,十四州尽失。
不过,龙椅又叫龙椅了,还有各种故事提醒着人们,不论是皇宫大内,还是寻常百姓家,男人都不能受到女人过多的支配。
女人就该留在内闱,对任何事情,都不能有自己的主张。
如今的女人,不论是在宫中还是花园里,衣着都比过去朴素,既没有翩翩广袖,也没有明亮的色彩,更没有酥胸半露的衣袍,和让人沉醉的香蕉。
林珊就在这样的处境里,她也知道现实何以至此:那些禁锢女性的学说、文章、辩论和注疏功不可没。
她知道那些名垂千古的人物,了解他们的著作和生平。
她浸淫诗词,能背下从第三朝到第七朝,还有第九朝——无论叛乱之前还是之后——的诗词名篇。
有些诗篇,纵然经历这么多世间变故,仍然能够流传下来。
不过,谁又能知道,哪些诗、哪些事能流传后世?谁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流传千古究竟是因其卓然超群,还是仅仅出于机缘巧合? 林珊站在点着灯的桌旁,突然感到一阵疲惫,都没有力气到屋子另一边阖上门。
真是让人激动的一天啊。
林珊十七岁,明年就要成亲。
虽然有可能是自己又多虑了,但林珊觉得,不论是席夫子还是卢琛,都没有完全理解这门亲事的深意。
在奇台,妻子需要承担侍奉公婆的责任。
女子出了娘家门,就成了婆家的下人。
倘若妻子被认定不够孝敬公婆,即使并没有确凿证据,也还是有可能被赶回娘家,嫁妆却分毫要不回来。
而林珊的父亲知道,自己亲手教养的女儿有怎样的秉性,于是免去了她的这些后顾之忧。
宗亲家里有的是仆人,完全不用自己动手干活。
仆人的工钱由国库专款支付。
宗亲家里还有大夫,还有歌伎、方士和厨子。
还有占星家,尽管只能白天占卜,并且需要经过特许,但他们若是想要搬出皇宫旁的宗室诸宅,只要经过批准,有司同样可以安排步辇,送他们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并让他们一直在那里生活。
他们还有专款用于置备正式的衣服首饰,供他们在出席正式宴会和典礼时穿着装扮。
皇室宗亲是王朝的象征,天生就是被用来展览的。
他们死后会安葬在延陵的皇室墓园里——汉金没有这么多空地。
有人说,宗室的一生,就是从一个墓地搬到另一个墓地里。
女子一旦嫁入宗室家庭,就能过上另一种生活。
可以说是一种优渥的生活——这要看女子本人、夫家,以及圣意如何。
往后要不了一年,她就要有丈夫了。
林珊见过他,这虽非明令禁止,但同样不合常理,而且这类事情,在宗亲家里有不同的规矩。
林珊的父亲是进士,又是员外郎,他的身份地位让他可以通过媒人,与皇室宗亲攀这门亲事。
并不是所有人都想嫁给皇亲国戚,这是一种与世隔绝的生活,充斥着各种礼仪和规矩,宗亲成员越来越多,家宅也变得越来越拥挤。
但对林珊来说,这样的生活倒算差强人意。
这些人本就与外界没有太多联系,身处其中,就像丝线被编织到一起,她自己的与众不同反倒不那么显眼了。
也许真是这样。
而且,父亲说,齐威自己就是个学生,这似乎也有点不寻常。
齐威还未成年,却已经得到允许,深入乡野搜罗古代的碑刻铜器,并且把它们带回家,编目成册。
这跟常见的宗室子弟大不一样。
宗室子弟根本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所以他们通常都十分懒惰,整日在汉金城的花街柳巷里饮酒寻欢。
有时候,哪怕只是出于对这一切的厌倦,他们也会参与针对官家的阴谋,这样的宗亲自然难逃一死。
林珊和齐威见过一面。
那是双方家长第一次见面商量亲事的时候。
齐威显得拘束又有礼貌,坐在母亲和姨娘身边喝着茶。
婚事谈得很顺利,父亲对林珊——也对在场的其他人——表达自己的看法:以他之见,两人成婚之后,一定会找到共同的志趣。
那天林珊的感觉是,她和齐威的确有,或者说至少有潜在的,共同的追求。
齐威比林珊年长一岁,看起来却比林珊小。
他有点儿胖,下巴上刚开始冒出胡子。
他努力想要表现出举止得体的样子,一开始有些滑稽,再细看又惹人喜爱。
他的手又小又软,说话声音低沉却很清楚。
林珊还记得,自己当时觉得齐威很害羞。
那天林珊花了很大功夫打扮自己,往常她可不在乎这些,可父亲为这次会面费了那么大心思,做了那么细致的准备,林珊也理应付出同样的努力。
更何况,这也挺有意思的。
她穿了一身样式庄重的蓝色“缭绣”襦裙,头上戴着一支金镶玉的簪子,耳环上也坠着玉石。
这些都是母亲留下来的。
她和齐威交谈,让他见识自己是如何思考的。
齐威来之前就知道她所受的教育不同寻常,不过,林珊并没有进一步要求对方回应——有时候她就会这样。
齐威说起自己在京师以北,靠近奇萧两国边界的地方,找到过一块罕见的第五王朝的石碑。
林珊心想,这人是不是想故意提起北上边境,显示自己的勇敢,好引起她的注意,随后一想,这应该不是他的本意。
奇台与萧虏盟过誓,边境有榷场,两国之间的和平由来已久。
他只是听说可能有古董,便去了那里,压根儿没想过那里是边境。
一说起这块墓碑和上面的碑文,齐威就变得滔滔不绝。
墓主人是一名早就死去的文官。
碑文里记载的正是他的生平事迹。
齐威怂恿她,一定要她去看那块碑——就明天怎样? 尽管这是第一次见面,林珊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必须成为婚后生活的主导者。
林珊心想,这一点自己能做到。
林珊随口引用了一句诗,齐威没有分辨出来。
不过这句诗本来就不算出名,何况,同一位姑娘谈论自己见到古董时的兴奋之情,似乎让齐威感到十分自在。
林珊心想,自己还会跟丈夫分享更强烈的情欲。
“分享”通常并不是婚姻生活的一部分——说实话,情欲也不是。
这或可算作父亲给她的另一件礼物。
齐威这会儿尚未成年,行为有些乖张,情绪也常有起伏,但他会长大的,林珊也会。
齐威的母亲似乎并不娇惯他,但关于父亲养育林珊,最常见的批评就是溺爱过度。
这一点一向如此。
那天会面结束时,林珊向父亲施过一礼,说,如果齐家对自己满意,能嫁到齐家,是自己的福分。
她还说,有朝一日,会让父亲抱上外孙,并且要像父亲教育自己那样教育儿子。
她说到做到,她能想象这番情景。
然而,今天晚上,听着蟋蟀的叫声,林珊发现自己既难过,又不安。
一部分原因是他们旅行至此。
旅行一向不是林珊生活中的重要部分。
任何人在节日期间的延陵都会兴奋过度。
更别说今天自己见到的这几个人物了:她还在其中一人家里借宿,而另一位—— 林珊真不该那么说他的《赤壁怀古》。
那会儿他在想什么呢?他当时一定认为,自己是个傲慢自负,又恣意妄为的姑娘,这又是一条例证,证明女人有才学就是个错误。
他一直笑,还和她交换观点,可男人往往就是心口不一。
林珊特意告诉他,那两首词自己都背得下来。
希望他能记住这点,明白自己之所以这样说(部分地)就是要向他道歉。
绢纸窗户外面漆黑一片。
今晚没有月亮,风停了,鸟声也没了,蟋蟀还在叫个不停。
她朝床上瞥了一眼,现在又不困了。
她正盯着案头上的两本书,这时听见走廊传来脚步声。
林珊并没有害怕。
他踱进屋里时,她还在想,似乎是自己没把门关上。
“我见屋里还亮着灯。
”他静静地说。
这话有一半是真的。
他的卧室在屋子前面,在正厅的另一边。
他得走到这边才能看见林珊屋里的灯光。
林珊脑中急转,心里却跳得厉害。
不过她真的没有害怕。
用词要讲求精准,既然不“害怕”,就不能用这个词来形容。
林珊还穿着晚餐时那件丝质蓝底描凤金扣短襦,头发依然绾着发髻,只是原来头上那朵花,这会儿插在床边的花瓶里。
她向他道个万福。
开口说话前,不妨先道万福。
他脸上没有笑容:“我不该过来。
” 当然不该来。
林珊心想,贸然来这里,是对她、对父亲、对主人家的冒犯,足以让所有人蒙羞。
不过,她的回答是:“我不该敞着门。
” 他看着林珊。
他鼻子挺拔,眼神冷峻,顺滑的胡子里己然有了银丝。
他的头发也束成发髻,只是没有戴帽子。
男人吃饭时都把帽子摘掉了,这是一种姿态,意思是大家不必拘礼。
他的眼角有几丝皱纹。
林珊心想,他总共喝了多少酒?喝醉了吗?坊间广为流传的说法是,即便喝醉,他也不会醉得太厉害。
他说:“我本该从下面的门缝里看见亮光。
我该敲门的。
” 她说:“我本该替你开门的。
” 听见自己这样说,林珊吃了一惊,却没有害怕。
他依旧站在门口,没有往前进一步。
“怎么?”他的声音依然沉静。
整整一天,他都在恣意欢谑,好让另外三人高兴起来。
这会儿却不必了。
“为什么本该替我开门?因为我要被流放吗?” 她点点头:“你来这儿,不也是因为这个吗?” 她看着他,他在斟酌怎样回答。
他没有马上否认,赢得了她的欢心。
很好。
他小声说:“原因之一。
” “那么,还有,就是因为我了。
”她还站在那里,旁边是一张书桌,一张床,一盏油灯,和两朵花。
花园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林珊吓得一个哆嗦。
倒不是那声音的缘故,是她自己太紧张了。
外面有什么东西死了。
“猫在打猎,”他说,“要不就是只狐狸。
就算这里景色秀美,秩序井然,这种事情也是难免。
” “那如果是在一个风景既不秀美,秩序也不井然的地方呢?” 这话还没说完,她便后悔了。
她又在得寸进尺了。
卢琛却笑了,从进门起,他还没笑过。
他说:“林小姐,我可不想死在零洲岛。
” 林珊无言以对。
她告诫自己:别说了,就这一次。
他在屋子那一头看着她,眼神让人难以琢磨。
她这趟出门,只带了些式样普通的发钗,不过耳环却是母亲的。
他说:“零洲岛上也住着人,你知道的。
我方才也是这样跟文皋说过。
” 林珊想,那里的人都是化外之民。
孩提时没有死掉,长大了就能习惯那里的瘴气,还有没完没了的雨水和蒸笼一样的热气。
她说:“岛上……岛上有蜘蛛。
” 一听这话,卢琛咧嘴笑了起来。
林珊有意这样说,好逗他开心,只是不知道他明不明白。
“是啊,大蜘蛛,听说有房子那么大。
” “还吃人?” “吃诗人。
每年两次,一大堆蜘蛛从森林里爬出来,爬到村镇的空地上。
百姓就得弄个诗人喂它们吃,不然它们就不走。
还有一套仪式。
” 林珊轻轻一笑:“这样,你就有理由不写诗了?” “我听说,当地人会逼着衙门里关的囚犯写两句,这样就能送给蜘蛛当吃食了。
” “真是残忍。
不过,光是这样,就算是诗人了?” “要我猜,蜘蛛可不讲究这些。
” 他去了那里,也便成了囚犯。
虽然不用坐牢,却要受到监视,并且不许离开。
林珊心想,这个笑话可不像他想的那样好笑。
他似乎也是这么想的。
“姑娘可还记得,我说过想要拜读姑娘的词作?” 记得?怎么能忘呢?可她却摇摇头:“现在这样,不能给你。
” “卧房里正适合品诗,唱词的话就更合适了。
” 她执拗地又摇摇头,眼睛看着脚下。
他轻声问:“怎么了?” 她没想到他说话会这般温和。
隔着房间,林珊迎上他的目光,说:“你来这里,为的不是这个。
” 这下轮到卢琛不说话了。
屋子外面,经过刚才的一番杀戮,这会儿也大致安静了。
这是春季的夜,晚风拂过李子树。
现在,林珊意识到,自己终于害怕了。
林珊心想,要在这世上坚持自己的想法和行动,并不容易。
今天之前,她还从未对男子动心过。
明年早春,她就要嫁人了。
而这个人,比她父亲还老,他的儿子都比她年纪大,第一任妻子过世了,第二任住在弟弟家里,因为卢琛不想带她去那岛上——即使他嘴上说自己不会客死南方。
他还纳过妾,还为这些侧室,和欢场上的妓女写过诗。
据说,如果他在诗里提到一位妓女的名字,那她的身价就要涨上两倍。
林珊不知道他会不会带个女人与他一起南下。
她猜不会。
他在路上有儿子相伴。
也许,将来有一天,儿子还要安葬父亲,不然就带卢琛的尸骨回北方安葬——如果朝廷恩准的话。
卢琛开口了:“我还没有这样自负,或是无理。
今晚来此,只想谈心,不想其他。
” 林珊深吸一口气,人随之(也随着他的话)不再害怕,这害怕消散得跟它来时一样快。
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轻轻一笑,问道:“连想都没想?” 他笑出声来,是在感谢她。
诗人说:“想是想过。
不过,林小姐……”他的语调一变,林珊抬起头。
“我们可以想很多,却并不能总是随心所欲。
所有人都是这样。
” “非得这样?”林珊问。
“恐怕是吧。
不然,天下就要大乱了。
比方说,我还想杀掉一些人。
” 她猜得出其中一两个人是谁。
林珊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说:“我想……妾身想先生此来,本是想鼓励晚辈,与晚辈切磋诗艺。
妾身知道,我和先生之间天差地隔,因为我是女儿身,因为我少不更事。
妾身只想告诉先生,我并非……先生不必……” 她喘不上气了。
她焦躁地甩甩头,逼着自己说下去:“卢先生,若您进屋里来,我不会感到丝毫冒犯。
” 哈,说完了。
天下也没有大乱。
外面也没有别的野兽嘶叫。
太阳照样会升起来,不怕被一箭射下来。
而林珊,不会,也不要活在别人设置的条条框框里。
因为她要过自己的生活,要走自己的路,这条路又艰难又孤单。
当初父亲从开始教她读书习字时起,便已经把她引上这样的道路——尽管他并非有意,也从未意识到这条路会是这个样子。
而后,父女俩一起发现,林珊几乎比他们认识的所有男人都更聪明、更敏锐,甚至更深刻。
但还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卢琛看着她,已然换了副表情。
可他并没有挪动步子。
而不管林珊性格怎样,不管她能逼迫自己表现得多么无畏,她也不能朝他走过去。
这超出了她的底线。
卢琛颇感意外地说:“林小姐,我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想想你自己的将来吧。
” 林珊眨眨眼:“我不想。
” “我猜也是。
”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这世上容不得你变成你想象的那个样子,明白吗?” 林珊抬起头:“这世上也容不得你,他凭什么——” “这不一样。
你知道的。
” 她知道。
她又低下头。
“你也不必时时处处地向它挑战。
这是以卵击石,你会粉身碎骨的。
” “你就是这样,不断挑战。
你就是不会保持沉默。
当初你认为朝中大臣甚至官家——” “再说一遍,这不一样。
我可以秉笔直书,直言相谏。
这样做是有风险,改变时代最终也会改变命运。
不过这还是跟你要面对的不一样。
” 林珊像是受到当头棒喝,可奇怪的是,也像是得到一份保证,一份支持。
他看见她了。
林珊让自己迎上他的直视:“你一向如此回应吗?女子向你——” 他第三次止住林珊的话,这一次是抬起一只手。
他没有笑。
林珊一言不发,等他开口。
这是他的一份馈赠——终其一生,林珊都是这样想的。
他说:“无论男女,从来都没有人,给过我这样珍重的礼物。
可我一旦接受它,便也同时毁了它。
我这就走。
这对你我都十分重要。
说真的,今晚让我受宠若惊,无以言表。
等你选好了文章寄给我,我同样会感到十分荣幸。
” 林珊费力地吞了口唾沫,他接着说:“现在,我又多了个理由,要从零洲活着回来,那就是你。
我要看着你过你自己的生活。
” “我不……”林珊发现,要说下去太难了,“我配不上先生如此青睐。
” 这样的毫不妥协,引得卢琛赞许地一笑。
“配得上。
”他说。
他拜别林珊,走出房间。
并且关上房门。
林珊站在原处,感受着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心跳,用一种全新的方式感受着自己的身体。
她环顾四周,看看油灯,看看书,看看花,还有床。
她艰难地提一口气,嘴唇因为下定决心而抿成一条线。
她不要过别人为自己选定的生活。
她走过房间,打开门。
走廊里暗沉沉的,不过她自己屋里还有灯光。
卢琛听见声响,转过身,在走廊的另一头,形成一道剪影。
林珊走出屋子。
她看着他黑黢黢的身影笼罩在同样也笼罩着自己——和所有人——的阴影之下。
不过还是有光亮。
她身后的卧房里有,她的前方,有时也会有。
卢琛站住了。
林珊能看见他。
这里有光,他也能看见林珊。
“先生?”林珊说。
这一栋房子非她所有,有一片天地却非她莫属。
天地之间被黑暗笼罩,黑暗中有一个翩翩君子的身影。
她向他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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