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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待燕由两名殿前侍卫护送着离开大殿。

出了双开的殿门,经过几道穿廊,穿过空空荡荡、只有几个御前侍卫的待漏院,来到了大门口。

出了门,就是寒冬了。

他站在宽大的台阶顶上,低下头,看看那几个殿前侍卫。

今早天气晴好,太阳晒着地上一层薄雪。

眼前所见,是一片巨大的广场,广场三面都是建筑。

当初宫殿在设计时就要求做到辉煌壮丽,体现皇权威严,让人为之慑服。

右边走来四名殿前侍卫。

最开始陪他的那两个向他道过别后转身回去了。

任待燕虽然没有被这句道别感动,可毕竟这些士兵也不是他的部下。

新来的侍卫继续引他前行。

任待燕心里很苦。

他没有说话,侍卫也没有出声。

一行人走下台阶,经过台阶下面的盘龙石雕,顶着一片蓝天,在刺骨的寒风中穿过广场。

雪被风吹着,在地上积成小堆。

雕饰精美的小桥跨在人工开凿的小溪之上。

他看见,水结冰了。

他犹记得许久以前水泊寨里的冬天。

御前侍卫领着他上了台阶,进入另一座宫殿——而非沿着弯曲的小径绕道而行。

任待燕猜想,是想避避风吧。

他猜错了。

刚一进来,一个侍卫就站住了。

他一伸手,比了个“请”,说:“大人请进。

” 殿里没有人,只有一扇门轻掩着。

这座宫殿是圣道教的道场。

任待燕心想,所有道士——还没跑掉的那些——大概都聚在一间屋子里烤火吧。

这里本来应该有很多稀世珍宝,如今都被搬走了,要充作赎金,送给阿尔泰人。

任待燕穿过大殿,走到虚掩的门前。

他走了进去。

那时一间内室,没点灯,屋里很暗。

他把身后的门阖上。

转过身,眼睛慢慢适应了,紧跟着他赶紧跪下叩了三个头,跟着又三叩首,之后没有起身,仍旧跪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

“不必再多礼啦。

”太上皇说,“起来吧,任都统制。

朕……我想和你谈谈。

” 这里只有他们两人。

任待燕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

他的心跳得厉害,尽管正是这个人荒于政事——也荒于太多其他事情——才让他们陷于这饥寒交迫的苦境,而侵略者就在城门外虎视眈眈。

然而,这样腹诽皇帝是大逆不道的。

文宗坐在一张椅子上,椅子放在屋子正中,屋子里面徒有四壁,墙上地上没有一点装饰。

太上皇裹在一身皮衣里,头上戴着幞头,幞头有一对翅子。

没有生火。

一些细节——后来,任待燕回忆起来,会想起这场会面有多么不对劲——他和曾经的天子共处一室,这室内却朴实无华,房间里的珍宝全都被搬走,彼时正值寒冬,屋子里却没有生火。

跟任待燕前两次觐见时相比,太上皇的样子没有变化:一次是因为救了官家喜爱的词人一命;另一次觐见时带来了沈家祖坟拔树的消息,让太监邬童送了命。

就着屋子里晦暗不明的光线仔细看看,任待燕发现,那个“没有变化”的感觉是个假象,有这种印象不过是出于敬重。

太上皇的样子疲惫、不堪重负,简直跟……唉,简直跟所有人一样。

我该恨他的。

他想。

可他没有,他恨不起来。

“臣惶恐。

”他说。

太上皇一摆头,说:“不必再这样了。

我现在的地位根本无足轻重。

我这人,也是无足轻重。

快起来吧。

” 任待燕站起身来。

他清了清喉咙,说:“上皇退位,为的是拯救百姓苍生。

这很重要。

” “在这之前,却全然无力保护他们?不对。

我这身上背负着太多耻辱,我不该苟活。

” 任待燕低下头去,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提议带着太宰,和他一起去番族的营寨。

就让他们把我们带去北方,以示悔过,和承担罪责。

” 任待燕抬起头来。

“上皇,不把我们全都掳走,番子不会善罢甘休的。

” “我知道。

”这个人说。

这个人修建了“艮岳”,这个人授权开展“花石纲”工程,这个人大概对“花石纲”是如何支持他修建御花园一无所知,他本来应该知道。

任待燕说:“臣方才就是想奏请今上,既然番子意图将汉金洗劫一空,我们就绝无道理在这件事情上为虎作伥。

他们想要,就让他们同我们打。

” “为奇台留下一份回忆。

我听见了。

所以才过来。

” “上皇方才也在殿上?” “在屏风后面。

老把戏了。

在过去,也有皇后躲在屏风后面,退朝以后与皇帝咨议政事的。

” “陛下向上皇征询看法?” 文宗黯然一笑。

“没有。

只是仍旧有人听命于我,需要的话,我也有办法进去。

” “臣知错。

”任待燕说,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说。

文宗站起来。

太上皇身量颀长,比任待燕高出半个头,个子精瘦,就像画家手中的毛笔。

“我来,是想告诉你我认同你的观点。

如果汉金注定陷落,那就该输得光荣些。

就该让这故事千古流传下去。

这不仅仅事关我们的生命。

你说的对,任都统制。

” 任待燕又低下头。

“都统制,”太上皇说,“你必须离开汉金。

可以的话,我会命你离开的。

我相信,你就是领导兵民抵御外贼的最佳人选。

可如果你死在这里,或者成了战利品被番子掳走,就没机会成就这番大业了。

” “上皇,总还会有其他人成此大业。

” “的确。

可是,”文宗犹豫了一下,“有人有德,有人失德,成就也会各不相同。

” “那么,身为都统制,奉命守御京师,围城之际却临阵脱逃,这又算是什么呢,上皇?上皇也听见陛下说的,倘若臣违抗君命,召集军队与番子开战,这又该怎么说?汉金城里搜刮来的金银财宝不日就要运出城门、献给番子,皇子知祯也将成为人质,以抵充不足之资。

” “他可不想去,”太上皇柔声说道,“所以选中他,却是别的缘故。

我这两个儿子,彼此一向心存芥蒂。

” 任待燕看着文宗,心里想,这张胡须稀疏的脸上写满了奇台的愁云惨淡。

文宗说:“任都统制,从来都没有圆满的答案。

你我皆被困在星河的此岸,与天上的织女隔河相望。

可是身为凡人,我们又怎敢希冀渡过天河,与她相会?” 该如何作答呢? “我的字,今人都说千金不易,后来人又会如何看待?”文宗问。

任待燕仍旧无言以对。

这场谈话太过深奥,已超出了他的悟性。

终于,太上皇说:“我猜你不会离开。

不过我想还是应当把我这份希望告诉你。

你走吧,任都统制,好自为之。

不管将来如何,我们都该感激你。

” 太上皇走到屋子的另一头,那里有一扇门。

任待燕心想,皇宫里总会留有另一道门。

他简直要流泪了。

文宗在门上敲了一下,门从另一边打开了。

文宗最后一次转过身来。

世人称他的字为“瘦金体”;他本可以成为当今独步天下的书画巨匠。

“那片废墟会告诉世人,当初的花园很美。

”话一说完,他便走出门去。

任待燕从此再没有见过他。

三天后,天还没亮,汉金城开始凋零。

牛马拉着大车,轰隆隆地穿过北壁的主城门。

车队出城花了好长时间。

赶车的奇台人带着满车的财宝刚一出城,就被打发回去赶下一辆车。

接手赶车的是阿尔泰人。

城墙上和大门口都有人点数大车的数量,过后还要比对计数——他们努力把城里出去的每一大钱都记录在册,希望这份记录能躲过战火。

后人在研究这段历史时,也的确用到了这些数字。

有条件时就让记载尽量精确,这样做自有其价值。

与此同时,另一个问题却是貌似精确的错觉。

比方说,新安城在历史上曾经历过无数次洗劫和焚城,第九王朝——彼时的新安城光华笼罩着整个世界——的“荣山之乱”时经历过,在那之前的第七王朝时经历过,汉金被围的同一年秋天也经历过。

尽管史书上有详细记载,但其实,谁也不知道,在这历次大劫之中,究竟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同样地,汉金城捐输巨量财富这件事,尽管不乏详细记载,但也有人声称运出城的财富价值被人为夸大了,为的是让财富数量看起来接近事先议定之数。

然而,尽管番子当中也有会计人才(大部分都是来自被占领州府的奇台文书),但他们根本没有费心思去核对数目。

番子的目的早已明确,那就是把汉金洗劫一空。

大车出城这天,正巧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史料记载,那天微风从西面徐徐吹来。

或许还有鸟叫。

和城中财宝一起出城的是九皇子知祯,当今圣上的弟弟。

他骑了一匹高头大马,不过算不得一等的良驹——何况为什么要把好马送给番子? 他的骑术差强人意。

他二十刚出头,个头和他父亲相差不多,只是长了一张圆脸,也比父亲胖。

别人叫他祯亲王,这是一位古人的称号,不过他不像那位古人,算不得玉树临风,也说不上才华横溢。

几年前有位诗人为他写了一阕词,把他与那位古人相提并论,而这位诗人又颇负盛名,这阕词也就流传开来。

一个人的名声就这样被塑造出来,而这名声如何,与真实情况并无关联。

文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他穿过城门,来到番族当中,整个人都吓坏了,也没有掩饰好自己的心情。

他是个人质,是个担保,担保奇台会将余下钱物如数交出,尽管完全看不出他们如何能够办到这点。

坊间已经众说纷纭,说要城中男女将会被抓来送给番子,以此作价抵偿(数目巨大的)不足之资。

可就算真的这样,阿尔泰人又凭什么要交还年轻的祯亲王? 他在心里咒骂着自己的哥哥——还有父亲,这样做可有悖孝悌之义。

他心知自己再也不可能回到汉金了。

如今只剩下一个问题:他是会横死在汉金城下,还是会被番子带去北方,一辈子都远离故土? 他身上没有武装,这是自然,随行的六人也同样两手空空。

身为皇子,这样的随行无疑是有失体面,可草原民只答应他带这么多人。

阿尔泰人接管大车之后,似乎根本不屑于检查车上财物,但是皇子的随从却在城门外的通衢上受到严格地盘查。

番子倒不害怕这些被迫交出全部身家的奇台倒霉蛋,但这是他们的命令,他们的头领是那对兄弟……唉,这两兄弟真是叫人害怕。

任待燕穿着一件深绿色的长袍,外面罩一件褐色罩袍,一身宗子的装束,靴子里面却藏着一柄薄薄的小刀。

这把刀是多年以前赵子骥为他二人设计出来的。

知道他乔装打扮来到这里的人屈指可数。

连祯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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