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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巢客栈店如其名:乌木板壁乱糟糟地伸向天空,架着摇摇欲坠的阁楼,不但模样破败,更有上千名黑鸦在其上筑巢如云,每到清晨或是傍晚鸦群黑压压地飞起,就如同蹲伏的乌木怪兽头部黑色乱发飞舞。
此处路途险恶,人迹罕至,无论前程还是后路,都只能见窄窄一线栈道,好似一条飞龙挂附在令人目眩的河谷绝壁之上。
在这面光溜溜黑漆漆的石头悬崖上,有一处狂风吹出来的浅浅凹槽,鸦巢客栈就像一棵扭曲的小树,硬生生地挤在这道石缝里。
悬崖的顶部被黛黑色的丛莽掩盖着,有太阳的时候,那些粗大的树身会在隘谷对面投下巨大侧影,足有数百尺宽,至于它们有多高,那就不是平常的旅人所能知道的,他们的目光太过短浅,难以穿过数百尺高的茂密枝叶看到其上的情形。
它们隐藏的秘密也从未被打破过的&mdash&mdash所有人类的活动痕迹,不过限于栈道上的窄窄一线而已。
季风时节,这段路途的景象更是惊心动魄。
那风夹带着大雨来得凶恶,鸦巢客栈有一半悬空吊挂在突崖上,被大风吹得团团乱转,仿佛随时都会滚落下万丈深渊。
店老板白澜蹲坐在抹得油光锃亮的柜台后,愁苦的目光依次转向水如瓢泼的天井、咯吱作响的门窗、筛糠一样的柱子、抖动不休的大梁,心里头还惦记着屋外摇摇欲坠的牲口厩以及怎么都关不严实的地窖门。
&ldquo这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
&rdquo他在心里嘀咕着道。
鸦巢客栈是用当地的特产铁杉木建成的,这种木头不怕水浸,不受虫咬。
为了抵御常年都有的狂风,这座两层小楼结构复杂,看似有无数的立柱飞柱在半空里与半插飞梁相互交汇,中心更有一根大柱子,粗有一抱,从楼顶通下来,穿过大堂,深深地插进岩石里去。
店堂里此刻拥挤着十多人,桌子边几乎都坐满了,生意比平日里好得不行,但白澜的眉头却皱得更深。
那一天最早来店里歇脚的是员五大三粗的军官,年纪颇大,身体健壮,皮甲外套着件浅蓝色的外衫,左肩上绣着银色云纹。
这人看上去一脸晦气相,一来就要吃要喝,白澜行动稍慢,这军官一脚就踢碎了张凳子,将手指杵到白澜额头上骂个不休。
白澜陪着小心,将他哄得妥帖了,才去招呼他身边的伴当。
原来那军官带了一名女眷,大约只有十四五岁,斜戴了顶青笠,罩了件油布雨披,走进来时,仿佛有细碎的玎玲声跟随,白兰斜眼看去,原来她袖子边上挂着几枚小小铃铛,随着脚步清脆作响,后面又有两名脚夫挑着军官的行李担子进来。
白澜知道只有省城里的歌伎才会在衣饰上佩戴铃铛。
他见少女年岁尚小,送热茶上去时不免多看了两眼,只见她留着刘海,长发向后梳成一束,容貌谈不上极美,却眉目清秀,看着雅致恬淡,和那个粗鲁的军官殊为不配。
这般阴沉沉的天气,反倒让她皮肤更显白嫩。
她端过杯子,只是浅浅地喝上一口,就望着屋外的大雨沉吟。
随后跟进的几路人却来得蹊跷。
那五人面貌凶恶,衣服底下藏着刀剑,虽然是陆续进店,却相互挤眉弄眼。
五人眼光贼溜溜的,一会儿瞟那边少女,一会儿瞟蹲在角落喝酒暖身的两名脚夫。
白澜看了心里直冒凉气,心想大概是这粗人在前面什么地方露了财,就如同香饵诱来成群鹰隼,自己却浑然不觉。
白澜正转着眼珠想些计较,突然轰隆一声响,两扇店门几乎被一股大力撞飞。
只见一匹硕大的黑马如旋风般闯入店内,马上一名骑士全身都裹在一件宽大的黑披风下,黑骑士的肩膀上露着四把剑柄,它们从左到右并排插在背后。
黑骑士斗笠下乱发茂盛,被大风吹得乱抖,剑柄上冒出的杀气也如茂盛的草木蓬勃而上。
黑骑士高大异常,仿佛有着巨人夸父的血统。
他的黑色斗笠遮住了额头,余下的半张脸又被一条黑色帕子蒙着,只从帽檐下露出一双剐出人心的利眼。
店堂里喝茶的人都被敞开的大门外卷入的瓢泼大雨射在脸上,一时动弹不得。
&ldquo客官,&rdquo白澜迎上去双手乱摆,&ldquo马不能进店啊。
&rdquo 黑骑士没有理他,反而纵马在窄小的店堂里转开了身,黑鬓马沉重的蹄子踏得地板空空作响,被雨打湿的畜生臊味四散而起,先前进店的客人四处闪避,黑马在窄小的店堂噔噔地打着转,如海碗一般大的蹄子踏翻了一张方凳,只听得沉重的一声响,凳子碎裂一地。
白澜心痛那张桌子。
那马上骑士一翻手,用马鞭挑开了那少女的斗笠。
白澜见那小姑娘脸色煞白,雨披下露出的袍角上可见绣着淡淡水印般藤草纹,在这样的狂风里,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骑士那副粗野的面孔如一座山倾倒下来,对着少女的脸看了一看,手上又一动,将地上的斗笠又甩回那姑娘怀里,然后直起身喝道:&ldquo上房一间。
&rdquo 一粒光灿灿的东西划了道弧线朝柜台上落去,黑骑士连人带马窜上楼梯&mdash&mdash朽烂的楼梯踏板如要断裂般吱嘎作响&mdash&mdash如同一团魅影消失在二楼走廊里。
那军官气得目瞪口呆,觉得掉了面子,虽然想要发作,却被那黑骑士的气势压得动弹不得。
这时候白澜眼疾手快,一把接住那粒东西,却是一枚沉甸甸的金铢。
他转忧为喜,将金子在围裙上使劲擦了擦,揣入怀里。
军官借机发作,指得白澜骂道:&ldquo你们这般肮脏奴才,就知道见钱眼开,什么人都往店里引,早晚引狼入室,叫你们一个个死在他手上。
&rdquo 白澜吐了吐舌头,不敢回嘴,想要上前重新关上大门,却发觉屋顶上无时无刻聒噪不休的乌鸦们没了声息。
他迟疑地探出头,只见一只庞大的秃鹫展开巨翅,正在天空中盘旋。
那只怪鸟一双巨翅张开足有二十四尺宽,上部是褐色的,下部是白的,很是分明。
此时,栈道上却行来了另一名客人。
那客人披着一身雨走入店中,脚后仿佛拖带着一道奇怪的暗色印迹。
白澜看得分明,随着他的脚步,一些绿色的草叶飞快地冒出地面,发芽、生长、卷曲着上升,随后又缩回地里。
如同一只鸟蛋的光头上雨水横流,鹰钩鼻子好似鸟喙一样长长突出,深陷的眼窝周围一圈颜色发黑,黯绿色的瞳孔如鬼火滚动,客人伸出一只如鸟爪般的枯手,敲了敲柜台,细声细气地说:&ldquo一间上房。
&rdquo 在他说话的时候,一支细长的绿藤,顺着他的胳膊爬上了桌面,吐出一小点黄花,不等完全凋谢,又顺着原路退了回去。
白澜看到他手背上隐然有个金子色的文身,仿佛是一个旋转的日轮,不由得心里悚然一惊。
此时白澜闻到一股强烈的骚臭味,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光头客人的身后,还无声无息地跟着匹状如牛犊的长毛畜生。
那畜生带着一身毛发上带着奇怪的绿色,一昂头露出口雪白的尖牙,原来是头巨狼。
&ldquo客官,小店不许带宠物进&hellip&hellip&rdquo 一枝藤草从秃头袖子下穿出,如电飞起,勒住他的脖子,将他缠绕在柱子上。
&ldquo救命。
&rdquo白澜从喉咙咯咯地挤出了一声。
秃头人不受打动地上下打量白澜,微微张嘴,同狼一样尖利的白牙上带着种急不可耐的味道。
他龇着牙道:&ldquo送一壶酒、一桶热水,四十斤生牛肉到房里去。
要快。
&rdquo 喉咙上的压力突然消失,白澜滑落在地,他摸着脖子坐起来,发现秃头人已经消失了,只是听到厚衣袍在楼梯上拖动,以及犬科动物蹑手蹑脚走路的声响。
这声响余音未消,空气里铮铮响了两声,一名瘦骨嶙峋仿若风一吹就倒的琴师走了进来,他闭着眼睛,右手上抱着只焦尾古琴,左手上一支长竹竿笃笃地点着地面,看情形是名瞎子,看打扮显见是个游方卖唱的吟游人,除了那琴看上去较为名贵之外,倒不见什么特别,但白澜还是充满不信任地向琴师身后望去,地板上光溜溜的,确实没有其他古怪畜生。
终于来了个还算正常的人,他望着那瞎子如此想,不由吁了一口气。
那琴师走得气喘吁吁,摸着了桌椅一坐下来,慢声细语道:&ldquo店家可在?借热茶一杯,吃点东西好赶路。
&rdquo从背后包裹里掏出一轮大如斗笠的锅盔面饼,吃了起来。
白澜急忙端上热茶,一个不小心,却将半盏茶水泼到这瞎子袖子上。
他大惊失色,连忙用围裙去擦。
那瞎子一避,嘿嘿笑道:&ldquo算了,不妨事,店里生意还好吧,店主人忙去吧。
&rdquo 他的手举起来的时候,白澜眼尖,又看到他手腕上有一根细细的银链子,一个仿佛六弯新月簇拥成的莲花形状挂坠在其上晃动,不断向外荡漾出金色的光纹。
白澜啊了一声。
&ldquo咦?&rdquo瞎子侧着耳朵一顿下巴,仿佛在倾听什么。
&ldquo坐下歇息片刻吧。
&rdquo瞎琴师突然说。
他的声音洪亮,几乎将白澜唬一跟斗,待明白过来这不是和自己说话,不由得吃了一惊,急扭头向店外看去,果然门外还一声不吭地立着一人,正在雨里淋着。
只看到那人面貌丑陋,驮着背,头和脖子仿佛枯树上的结子,不自然地向前探着,手脚关节又粗又大,一看就是个干苦活的农民,只是面色却如石灰一样惨白。
那驼背农民动作僵硬地走前两步,进了店门,直起身来,轰隆一声响,一个重物滑落在地。
白澜张大了口,发现驼背上居然背着副棺材。
&ldquo老天,棺材不能&hellip&hellip&rdquo白澜迎头撞上驼背农民那死人一样的目光和脸孔,不由得把&ldquo进店&rdquo两字吞入肚子里。
瞎琴师也饶有兴趣的侧着头对着这位新客人,好像在嗅探他的气息,最后微微一笑,那干瘪的笑容比死人还难看。
他问那农民:&ldquo是运灵回家乡么?这样的大雨,一路辛苦呀。
&rdquo &ldquo月亮快升起来了吧?&rdquo回答他的是个瓮声瓮气死气沉沉的声音,就像是从农民鼓起的腹部发出。
农民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骷髅头盖制成的碗,就着天井接了点雨水,那雨水在碗里瞬间化为红色,仿佛一碗浓浓的血水。
驼农民端着就喝了下去。
我不管了。
白澜绝望地在心里嘀咕着说,我什么也没看见。
他现在一心只想钻入楼梯下睡觉的地方,给自己灌上两杯白酒,然后用被子蒙上头呼呼睡去。
而在店堂里,强盗们的屁股在凳子上的扭动也越来越多,他们在道上混的时间不少,看出来这些形象举止怪异的客人有问题。
他们相互对视,不出声地埋怨自己人,最后决定扯呼。
强盗头子是个动作迅速的人,既然做出了决定,就丝毫也不耽搁工夫,一眨眼的工夫就和四名党羽跑了个干净,临走还偷走了酒桌上的几副碗筷。
白澜没看到这伙贼人的偷窃,他的注意力被柜台后的窗户上一阵翅膀的扑腾声吸引过去了。
一只大黑乌鸦在窗台上跳跃,嘴里还叼着一卷黄纸。
白澜悄悄绕回柜台后,将乌鸦抓在手里,取下那卷黄纸。
那乌鸦体型有平常乌鸦两倍大,带来了这卷黄纸,满面骄傲地呱呱叫了两声,一蹦一跳地在柜台上找米粒吃,却被白澜不耐烦地赶到一边。
白澜蹲在柜台后,对着那页纸沉吟半晌,叹了两口气,钻在柜台底下,在一大堆积满灰尘的物事中翻找,果然找到了一打发黄的纸,将它们放在一起藏好,然后灰头土脸地钻了出来。
琴师正好吃完饼子,擦了擦嘴,说:&ldquo一间上房。
&rdquo &ldquo上房,上房,&rdquo白澜没好气地一遍遍抹着面前光溜溜的柜台,&ldquo上房已经满了。
&rdquo &ldquo上房一间。
&rdquo那背着棺材的农民转过身来,嗡嗡地从肚子里发出声来。
一听到这阴森森仿佛骨头相互摩擦的嗓音,白澜的粗话就堵在了嗓子眼里,挤出一副苦脸,道:&ldquo真的只有两间中房了,两位客官不妨再往前走一段,不用完全天黑,就可赶到前面河骏城,许多客人都宁愿多赶一程路,到大地方住宿呀。
光洁松软的大床。
还有热水洗澡。
还有歌姬跳舞。
&rdquo &ldquo哦?&rdquo那瞎眼琴师明显地犹豫了一下。
只是外面如此大雨声,要不要继续行进让人拿不定意。
正在此时,门上又响。
白澜嘟囔着不好听的话前去开门,门扇一拉开,却见那五名逃跑的强盗又排着队灰溜溜地站在眼前。
白澜委屈地一摊双手:&ldquo几位大爷,真的没房间了,你们不是走了吗?何苦又回来呢?&rdquo 强盗头子悻悻地甩着头发和连鬓胡子上的雨水,动作好象一条狗。
&ldquo你以为我们不想走吗?&rdquo他有一头又黑有长卷曲的乱发,冷笑时露出嘴角锋锐而参差的金牙;一双淡紫色的眼睛,这让他的脸显得有些轻佻。
&ldquo前面的路断了,走不通了。
&rdquo他说,把沾满污泥的刀往桌子上一扔,大咧咧地坐回原先的位置上。
无奈何,白澜只得打一把破伞前去查看。
那时候雨水从天上宛如瀑布直挂下来,悬崖上不少大小石头顺泥沙滚落下来,堆在道上。
万鸦山的栈道宽有约四步,是在崖壁上横向凿孔,再插入间距两步的粗木梁,有些地方还要下加斜撑,梁上再铺厚木板,又于路之旁侧加构铁链,虽然狭窄,却也相当牢靠。
此刻白澜走了半里远,发现栈道果然断了有十来步长的一段,尚存的另一端远在山体拐弯处,中间只间隔剩着几根粗木梁的断茬,鱼刺一样翘在空中。
只有房子那么大的石头滚落,才可能砸成这样。
白澜看了也只能摇头吐舌,无计可施。
突然脚步声响,却是那位军官打完尖,和着紫色衫子的少女及两名脚夫披着雨布,从后面赶来,待见到眼前光景,不由得叫了声苦。
两名脚夫歇下担子,站在雨里发愣。
他们放下担子时,发出了沉重的两声响。
&ldquo娘的,这么个鬼样子&hellip&hellip还有其他路可以绕出去的吗?&rdquo那军官探头往悬崖下看了半天。
白澜见那女孩一条藕段般白净净的胳膊从斗笠下露出,被水打得湿淋淋的,不由得分了心,愣了一愣才回答道:&ldquo没有,只有这一条道。
&rdquo 女孩的斗笠这时候侧倾了一下,一串水珠落了下来,笠下那少女的眼睛也像水波一样温柔,如会说话般。
白澜平生阅人无数,也不知为什么,情不自禁地为这小姑娘心动。
这丫头虽然年纪尚幼,不懂风情,但这不经意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狐媚,只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呢。
白澜暗地里想,前头那些山贼,也不知道是看上了这少女的色还是更看上了这蠢人的财呢。
军官兀自还在发怒:&ldquo你是当地土著,这雨水见得多了,怎么能丝毫办法也没有呢?要有心怠慢,信不信我一纸公文送到县衙,将你拖到公堂去打上一顿!&rdquo 白澜灰溜溜地道:&ldquo我&hellip&hellip确实没办法,得等到雨停了,从神骏城过来的人发现路不通,转回去报告县城里的牙吏,才有可能找人来修。
&rdquo &ldquo或者,&rdquo他又说,&ldquo派人回头,到大城青石去找人帮忙,可这得走上一整天路程,无论如何,这天气&hellip&hellip今天是没办法啦。
&rdquo 他的目光总被那少女吸引过去,忍不住悄悄对她道:&ldquo这斗笠如此小,怎够抵挡风雨。
我这把伞你先撑着吧。
&rdquo那姑娘袖子上的铃铛一阵抖动,脸一红,还没说话。
&ldquo别多嘴!&rdquo那名军官已经竖起眉毛大怒,&ldquo少来讨好老爷的姑娘,别以为我看不出你打的什么鬼主意!老爷我可不是道上行的雏儿。
&rdquo 他扭头将那少女呵斥到后面去,自己还不死心,围绕着断茬上下查看。
白澜又道:&ldquo实不相瞒,我看刚才跟着几位进店的路数不正,似乎是万鸦山的强人,盯上你们啦。
&rdquo &ldquo啊,&rdquo军官叫了一声,这才醒过神来,威武之气登时化作流水,连连道,&ldquo那怎么是好?我们只能连夜逃回青石去了。
&rdquo 白澜叹气道:&ldquo他们难道不会跟你们后面去吗,行到半路上荒无人烟处动手,岂非更是叫天不灵叫地不应。
&rdquo 军官没了主意,将眉心缩在一起,只是猛揪胡子。
那紫色衫子的少女怯怯地小声道:&ldquo那么&hellip&hellip店里还有多的房间吗?&rdquo 白澜将一副摇摇晃晃的长梯子升起来,架在通往阁楼的穿人孔上,转过身递了根蜡烛给那少女。
&ldquo没有上房,只能委屈军爷你们了。
有张小铺,还算干净,&rdquo他关照道,&ldquo上去后,就把木梯子抽上去,关好门窗。
不是我叫你们,就千万别放梯子下来。
&rdquo 那少女朝他点了点头,嘴角边似乎有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她一手提了裙子,另一手端着蜡烛,在微光里爬了上去。
白澜无意中看到她裙下露出一段脚踝,细小伶仃,犹如丁香花的花茎。
军官只是大张着嘴,望着少女爬上去,消失在阁楼楼板的小口子里,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白澜又招呼着脚夫将行李都拖了上去,见那几箱行李果然沉重异常,不由担心的看了看外面,只害怕被店堂里坐着烤火的几人发现。
临了又将一大包酱肉送到军官手上。
那军官拖住白澜的手不肯放。
白澜劝道:&ldquo这店里人多,就算有强人,一时也不敢怎样。
&rdquo 白澜说:&ldquo军爷,两位脚夫就在这楼梯下的柴草堆里凑合一宿吧。
&rdquo 白澜说:&ldquo您要有什么事,喊一声这两人也能听得见。
&rdquo 白澜又说:&ldquo明儿一早,就赶紧带小姐走回头路去青石,等雨停了再想着去神骏城吧。
大人行李多,又有家眷,路上可要小心照料啊。
&rdquo 军官倒也实在,看着店家白澜如此尽心尽力为他忙碌,便推心置腹起来:&ldquo咳,什么家眷,不过是前面路上买的歌女,加上那几个箱子,都是送给县老爷的礼物,还不是为了请调方便。
店家,再给我送些灯油和热水上来吧。
还有,寻两根粗门闩来,我把那个盖板给压住。
&rdquo 白澜摇着头,转出幽暗阁楼下的储藏间,眼前尽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刚才回来的路上,他伸过自己那把破伞,替那女孩挡了一挡雨水。
那少女裣礼多谢,军官既然有求于人,哼了一哼,也就没有发作。
水晶一样的水滴不断从破伞的洞中漏下,那少女倒也嘴快,给她说了一路自己的故事。
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父亲。
远在天启城的皇帝与蛮兵交战,使他那个日常行走甚至没超出村头大槐树的父亲,却死在数万里外的铁线河畔,一缕孤魂难收。
此后她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以搜寻战场上死人的衣物为生,这行当毕竟养不活一家人,只好将她送到镇上青楼,未几又被这军官看上,买了来要送给神骏城的县官,谋求个发达之路。
白澜叹息道:&ldquo宁作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当今之世,战火绵延,强人横行,这姑娘年纪这么小就出来颠沛流离,当真是不幸啊。
&rdquo 他这样一边叹息着一边走出来,刚行到通往大堂的楼梯口上,倏地有一把钢刀伸出来,逼到脖子前,将他向后一直推,直到脊背顶在墙壁上。
一个黑影逼近他,低声喝道:&ldquo你把那两头行货弄哪去了?&rdquo 刀尖轻触皮肤的刺痛在脖子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白澜看到那黑影嘴里金牙的露出一点慑人的寒光。
&ldquo店家,跑哪儿去了?快端酒上来!&rdquo一个如金属般硬邦邦的声音在外面店堂闷雷一样滚动起来。
强盗头子回头望了一眼,冷笑一声,收起刀子,他竖起一根指头警告着:&ldquo我会盯着你的。
&rdquo 那时候瞎琴师和驼背农民已背着棺材各自占据了二楼的两间中房。
黑马骑士下了楼,大马金刀地坐在桌前,那黑骑士下了马依旧高大异常,身躯如同半扇大门,足有一个半人高,坐上去两条长腿就几乎将桌下塞满。
他望着窗外连绵的春雨,一迭声地喊道拿酒来。
那几名贼头鼠目的强盗则远远地缩在另一边,嘀嘀咕咕,不敢上前。
那一刻,乌鸦在外面的棚顶上呱呱乱叫个不停。
雨水如道道白线,从无穷中来,落到无穷中去,如万道幻流现于眼前。
白澜望着窗外,只觉心猿意马,一时间发起呆来,几乎不知身在何处,突然莫名觉得另一股阴冷冷的寒气从背后逼来,他回转头看见二层走廊上,一双狼的绿眼在阴影中忽隐忽现,一时间竟然突然放大到无比深邃,几乎要将他吞没。
一条黑影悄无声息地冒出,在白澜肩头一拍。
白澜这才彻底惊醒,却看见是光头驱狼人站在面前,冷飕飕地道:&ldquo不是让你送吃的上去吗?&rdquo眼睛却盯着窗前的黑骑士背后露出的四剑柄不放。
白澜叫苦道:&ldquo雨下了半个月,送货人都不肯过来,现在只有白米青菜,哪来的四十斤牛肉?&rdquo 驱狼人闻言大恼,转念一想,朝天上一望,不动声色地摊开双手,只见两只黑眼瞳渐渐翻了上去,只余眼白。
骤然之间,他的相貌仿佛变了样,眉目宽广,嘴角深陷,带着不怒自威的神气。
他低低地呼吸,从脸颊边上窜出一道道绿色斑纹,覆盖满两鬓。
瞬间满地都卷起藤草,从半腐朽的地板上爬过,然后从天井里攀附而上。
一些粗藤如同巨蛇一样从他们脚面上爬过,白澜和店堂里坐着的强盗们都吓了一跳,被这些草木生长的速度所震惊。
只见那些青藤负着一圈圈对生的复叶,叶柄下眨眼一样闪着小黄花,每对叶子下面的浅纵沟里,都长着一对锋利的角质钩子,上面被这灰白色的柔毛。
白澜认得那是山上多见的钩藤,最爱牵扯人衣马畜。
此时草色映衬在庭院里,整个店堂里全都是绿油油的,就连对面坐着的人脸都绿了。
那些藤草的细芽就像无数三角形的蛇头,在宽大的叶面之海上摆动。
驱狼人一手立在丹田处,拇指中指相扣,另一手竖起二指朝向天空,怒叱了一声。
走廊上站着的巨狼跟着翘起脖子,仰天长啸。
白澜见到他手背上的文身震动,仿佛有金色的波纹在空气里摇动。
那些尚在摇摆不休的细长的藤草芽,突然僵直起身子,头部锐化形成箭头形,复生的羽状叶则成箭翎,倏地摆脱茎部,向上空射去,瞬间宛如万箭齐发,密密麻麻地遮蔽了天空。
空中群鸦呀呀之声不断,随即如同墨雨般掉落,片刻间就在天井当中堆成一小堆,每只乌鸦的身上都穿刺着一支草箭。
驱狼人这才缓缓放手,白澜离得近,听到他轻轻地从唇中吐出四个字:&ldquo破、空、殊、胜。
&rdquo 那四个字听起来毫无意义,但白澜见多识广,不由想起九州上一个行事隐秘的团体来。
他们的行踪就如隐藏在日月光亮下的晦暗星辰般难以捉摸,同时又掌握无上的秘术。
任何接触过他们的人,都无法漠视这群人对权力的渴求。
这就是暗辰教。
暗辰的势力就犹如章鱼的触角,可以不断膨胀、蜷曲,静悄悄地伸向九州大陆的四面八方。
众多的霸主君王如同身不由主的傀儡,被这些触角所吸附、导引,被他们操来控去,形如棋子而不自知。
这些暗辰教徒,他们一次次地接近那个最终的,最伟大的目标&mdash&mdash统一九州,但就在他们的宿主刚刚建立起足够强大的势力,最后的胜利唾手可得之时,根据他们神秘的教义,这些神秘的术士又会将它亲手毁灭。
这帮子人行事如此隐秘,但白澜却偏偏知道那么一点。
他知道暗辰的切口和暗记千变万化,他所见过的就有莲花、日轮、胜利幢、四云纹、万字纹、九日纹、右旋海螺等,而不论哪一种暗号,都会围绕十二秘字真言的一部或全部。
那十二字是:无明、破、败、名、六入、空、有、受、殊、胜、生、死。
据说这些最接近星辰意识的修炼者,依据个人修炼层次不同,拥有不同的密咒法力。
这驱狼人能吐露出其中四字,已经算是修为颇深。
此刻这名辰教徒的目光,却仍然是紧盯窗口边安然而坐的那人。
任凭店堂中闹出了天大动静,那黑骑士浑若无事般自酌自饮。
这时天色将黑,客栈的许多窗口又已被绿色爬藤覆满,室内暗墨,人影都只是隐约可见。
那人肩头上露出的剑柄却在这黑暗中依次显示如下:红柄微发红火。
白柄寒光闪动。
黑柄黑沉沉的不见光芒。
青柄上显露一粒青铜骷髅的微光。
那驱狼人桀桀地笑着:&ldquo既然没有肉吃了,那就烤乌鸦吃吧。
&rdquo 他说这话时,黑眼瞳慢慢回到眼眶里,脸上的斑纹也不见了。
店堂里四处可见的藤草簌簌地倒卷回去,转眼消弭不见。
刚才还弥漫在空中的杀气荡然无存。
店堂角落里坐着那几名强盗纷纷活动活动眼珠,转转脖子,算是醒过神来。
强盗头子虽然刚才被镇得如泥塑土偶般不敢动弹,此刻却大咧咧地要去拍驱狼人的肩膀:&ldquo我混世虎在万鸦山混了十几年,也没见过你这么好的猎户啊,哈哈哈。
&rdquo 光头的驱狼人眼神一斜,冰冷刺骨,让混世虎举着胳膊却不敢往下拍。
驱狼人却突然一笑,转头看着那几名缩在角落的强盗,喊道:&ldquo喂,你们几个,收拾收拾,将这些鸟拣起来,一块烤着吃吧。
既然老天无眼,让咱们陷在这荒郊野店,就该同舟共济同甘共苦,嘿嘿,嘿嘿,是不是?&rdquo 强盗头子混世虎连忙小鸡啄米般点头,却不敢妄动,他手下那些党羽也站在原地发愣。
驱狼人不耐烦了,暴雷一般喝了声:&ldquo还不快去!&rdquo 那几名强盗如同被烧红的铁钳子烫了屁股,朝着一地的死乌鸦就蹿上去,懒得去找柴火,于是就地劈碎桌椅,在大堂中央烧起一堆火来。
强盗确实也是饿了,就如同对付从山民家偷来的小鸡仔一样,熟门熟路地将乌鸦拔了毛,将几只乌鸦串在火上烤了起来。
白澜心疼那些桌椅,也只能忍气吞声,自己去掏米烧火,准备晚饭。
虽然店堂里闹出了绝大动静,其他几扇客房却是房门紧闭,黑咕隆咚的,连灯都不点。
那军官和少女一行,更是听白澜嘱咐,躲在小房间里上好门闩,绝不出来。
那一个夜晚就伴随着烧焦的羽毛气息悠然而至。
白澜拿了根粗门闩和衣倒在床上,心里七上八下,难以入眠。
他的床安设在楼梯下面的窄小空间里,稍稍敞着门,就能看到天井和大门。
他瞪着双眼,眼帘上映出鬼影憧憧,也不知有多少妖魔鬼怪在门外大风中的绝壁顶端呼啸跳跃。
白澜虽然警觉,却看不到楼梯背后的情形。
他不知道自己头顶上正有一团黑影蠕蠕而动,蹑手蹑脚地向柜台摸去。
原来那强盗头子混山虎闲不住,半夜里爬起来在柜台里东翻西找,想找几个零钱,却摸到了几张发黄的纸。
强盗头子吐了口唾沫,将一张黄纸凑到眼前,接着梁上吊着的一盏昏暗的长明灯,在纸上正好看到黑骑士狰狞的脸扑面而来。
原来是张画影图形,脸谱下用浓墨写着: 剑完 强盗头子正在琢磨着图纸的用意,突然听到柜台靠窗户边传来轻微的扑翅声。
他打了个寒战,看见一只大黑乌鸦,转着滴溜溜的黑眼珠望着他,嘴里叼着一卷黄色东西。
临近天明时候,白澜半睡半醒中,看到边门一响,一个人影闪出。
他抱着门闩,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查看,猛然间听到外面发出一声惨叫,那声音充满恐惧,尖利刺耳,如一片薄纸直飞上半空。
那一声惨叫划破夜空。
屋顶上万只乌鸦同时振羽而起,如同暴风乍起。
大通铺里睡着的强人最先被吵醒,纷纷点起灯笼火把,抢出门来看,但白澜却跑在最前面。
灯笼火把照耀下,只见客栈边上,一人软绵绵的半挂在栈道边的铁链上。
那人似的古怪,尸体从头到脚,都只剩下破碎的骨骼皮肉混杂在一起,被整个绞碎,又像是被重物碾压过,只有两根拖到地上的脚尚算完整。
雨水顺着栈道边沿直挂下去,十步范围内成一道道红色的瀑布。
白澜高提着灯笼从左照到右,从衣物上便认出是那官家和少女雇请的脚夫之一,不由暗自心惊,这几人躲得好好的,脚夫怎么又会半夜起来死在这儿呢? 他相信自己睡得不死,晚上绝没看到或听到另有他人出门。
难道另有凶手,埋伏在客栈之外? 他高提起灯笼,转着圈子看了一周,只见天空中鸦群鼓噪不已,四面风来风去,林莽呼啸,仿佛有许多影子躲在暗处窃笑。
白澜的惊惧神态影响了其他人,个人探头探脑,心虚得四处张望,不由自主地挤到一起。
&ldquo让一让。
让一让。
&rdquo有人在后面喊,围在一起的人肩膀被推开。
听声音是那瞎琴师来了。
有人借着夜色,在暗地里讽刺道:&ldquo瞎子也能扎堆看热闹吗?&rdquo 琴师也不理他,一步一颠地行到尸体前两步处站住,歪着头好像在倾听,突然伸手在空中抄了一把,放在鼻端闻来闻去,仿佛在嗅探血腥中的秘密。
围在边上的人都瞪着双眼看她。
&ldquo唔,&rdquo他心满意足地吸着气道,&ldquo这浑人乃是半夜出来解手,中了陷阱,从死状上来看,大概是中了亘白术者中高手布下的局吧。
&rdquo 亘白的颜色正如其名一样,为纯正的白色。
每年两次,这位神祇从西方的地平线升起,从东方落下,其间轨迹并不通过天顶正中,它的轨迹与天顶的距离经常变化,也是星象学中的一个重要参量。
亘白所代表的是沉静、镇定和坚毅的精神。
在诸神中,它以严格的约束而闻名。
因为世界创始之时,精神之主神墟代表有序的力量,物质之主神荒则代表无序的力量,因此也有人认为亘白所秉承的是最为强大的精神意志。
众人在灯光下细看,见那死人的裤腰带果然是解开的,若非瞎子提醒,当真注意不到。
他们暗暗佩服那瞎子厉害,看那脚夫的尸体烂如稀泥,心中都开始琢磨是亘白系的那哪一种秘术可以做到这一点。
白澜摸了摸头:&ldquo这死人怎么办,要拖回去交给主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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