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客网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墟葬(1/3)

隐约可见的月色下,一只白猫交错而过,危险的气息渗过黑夜传来,它谨慎地回首凝视,直至朦胧夜色遮掩了一个远去的身影。

那青色身影像一片落水的柳叶,越来越淡,几乎要融进夜里。

此时十丈开外,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三条黑影如鬣狗穿梭,惊得那只猫惨叫逃避。

黑影瞬间掠近,朝了那人的脊背飞起拳脚,青色的身影旋即掠到丈外。

三人见他敏捷如狐,登时取了兵器,一时刀光剑影,把他团团围了。

青色身影东奔西走,那三人步踏天罡,瞬间形成三元阵法,天、地、水三元之气陡然于混沌中召集,浩渺元气汹涌冲出。

青色身影左右躲避,那三人发出阴冷得意的笑声,手中刀剑散出光芒,移转阵法,朝他刺去。

利刃织就一张网,眼看铺天盖地,毫无死角地罩下。

那青色身影却蓦地变清晰了,一抹绿色鲜明地在三人眼前亮起,仿佛初春绽开的新叶。

眨眼间,铿锵声刺耳尖鸣,刀剑断如碎瓷,那三人就像被拆了机关的傀儡,倒地不起,疼得呜呜叫唤。

“说,一路追着我,为了什么?”那人静下来,风止叶停,语气里全无身手的犀利。

那三人没料到他身手如此之好,一时间有些犹豫,青衣人漠然踢了几脚,甚是狠辣。

有一人经受不住,终于开口道:“我等只管收钱,谁知道是什么来历?”青衣人恨恨加了一脚,比先前更重,骂道:“你们难道是猪,不知主顾就敢收钱?” 那人吐了口血,身边一人立即哭丧了喊道:“我说,我说……你惹了言府,掌门……”他像是醒悟自己说错了话,闭口不言。

青衣人道:“什么言府?”那人支吾道:“就是……京城言尚书府上……”青衣人又问:“你们掌门是谁?”那人再也不敢回答,勉强支起身子,犹豫着想要逃走。

青衣人沉默思索,一直没说话,那人趁机飞奔,如兔子见了鹰,蹿得比谁都快。

青衣人无心去追,反而抬头望着九天之上的银月,若有所思。

等三人先后跑没了影,他还是一动不动像一棵树,在原地扎了根。

白猫犹疑地踏爪,钻进一片灌木丛,黑暗中,它倏地毛发直竖,发出一声怪叫。

一个影子从地上长了出来,依旧穿了青衣,像千年的树妖,慢慢朝先前那人飘去。

“炎柳,多亏有你在。

你瞧,他们用阵法都拦不住你,你的功夫越发精进了!”这人每个字都嘴角带笑地吐出,却不轻浮,他伸手去拉先前那个出神的身影。

两人面对面站了,样貌恍如一笔勾勒,竟是如出一辙,明眸如星,玉靥含春。

“放屁!管他什么阵法,打断人腿就没用。

”那个叫炎柳的人,冷冷地侧身避让,从鼻子里哼了个音,在昏暗不清的夜色里,指了指自己的面皮,“你的脸,赶快给我拿回去!明明会拳脚,偏要我来出力,一身富贵病。

” 后来的青衣人悠悠一笑,这一笑便现出别样的风流蕴藉。

炎柳越发着恼,踹了他一脚道:“墟葬,惹出那么多情债,要老子替你收拾,你以为给我一百两金子就够了?” “两百两。

”墟葬干脆地道。

“那倒勉勉强强。

”炎柳拍了拍脚,仿佛踢脏了鞋,“啧啧,言尚书有女儿被你拐骗了?” 墟葬眼中闪过一道异芒,却不接他的话,眉眼一弯,笑道:“你若有妹子,一定要记得我。

” “记得剁了你的手!”炎柳骂骂咧咧,眼睛不停打量他,像是要看穿墟葬的口是心非。

夜色比浓妆更深,掩去了皮相上的破绽,墟葬没心没肝地笑着,炎柳只能一脸鄙夷地扯动面皮,“喂,这个人皮面具,怎么撕不下来?” “紫颜大师亲制的面具,要是能轻易撕下来,岂不是很快就穿帮?”墟葬笑眯眯地幸灾乐祸,“我靠你挡灾,你就多坚持两天……酬劳加倍。

” “哼,真不知道你整天看死人墓,赚了多少黑心钱。

”炎柳嘀嘀咕咕抱怨,却也不再拒绝,依旧不死心地拉扯面皮,想要撕开这张脸。

当今天下最有名的堪舆师墟葬,竟在月夜中暗暗蹙眉,无人能看清他的愁容,如新月上的缺角,华灯下的暗处,往日风流蒙上淡淡阴翳。

他眼前浮现出一个不吉的卦象,暗自叹了口气,紫颜很早就送过他三张面具,不知道,能不能趋吉避凶,躲过这一灾? 想起紫颜终年无消息,不知是否起死回生,他又是一叹,了无心思,朝炎柳挥了挥手。

“你赶快找个馆舍投店,我也寻个地方落脚,这一路,还会有不少麻烦。

” “出了北庭关,天大地大,谁找得到你我?”炎柳轻慢地冷哼,以他的身手,若想隐于茫茫北荒,再容易不过。

如今易容成墟葬,却是声势越张扬越好,不得不自找麻烦。

“要不是棘手的事,我怎会请你出山?”墟葬笑得不怀好意,没心没肺。

炎柳不快地踢开脚边半把断刃,想想此行甚是憋屈,忍不住道:“喂,你说过不会有性命之忧,对不对?” “是,这回我死不掉,你放心。

”墟葬故作感激地看着他。

炎柳今年诸事皆宜,北行更有意外之喜,因此墟葬放心叫他便宜行事。

“呸,谁问你了?我问的是我!我没事就好,管你死活。

”炎柳翻了个白眼,峭寒轻透,他缩起脖子,又紧了紧衣角,“北荒这么冷,你还要我穿纱衣!飘来飘去像大青虫。

我明天就换成袍子。

装什么翩翩佳公子,要脸不要命,万一受了风寒,不等皎镜那个庸医赶来,我就断气了。

” 墟葬扑哧一笑,温柔的目光比月华更为莹润,恢复了往昔倜傥的气度。

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一来夜色漆黑,二来炎柳根本不睬他,气冲冲一个人往前去了。

墟葬凝视他的背影,伸手在袖中摸了摸。

“银票带得不够多……唔,但愿他别翻脸。

” 他自嘲地笑了笑,略有忧色地往四下里一瞧。

远处一声猫叫,无助胆小,像是察觉到他的晦气,远远避开了。

此时此刻的墟葬,仿佛山野孤魂,无处可去。

清冷的夜风拂面,碧缥暗花纱的薄衣被寒风一剪,便如落叶飘零,果然经不住这寒气。

“北庭关一出,就要应劫,那一线生机,却在何处?”墟葬蹙眉望着远方,关塞城墙像一道蜿蜒的山,趴伏在黑暗中。

他知道此行艰难,但北荒苍尧,奇业十师重聚,无论如何都要走上一遭。

北庭关外,是中原与北荒接壤的图米尔高原,徒步穿行几乎不可想象。

想到要明年初春才能回来,墟葬在关内选好一头骆驼,卸下驼铃,一袭青衣埋进暖热的驼毛里,像厚土上的一株小草。

他不担忧炎柳如何赶路,以对方乔装的作派,想来会弄一辆大车,浩荡地招摇而去。

他就这样一人上路,清风两袖,骆驼走得缓慢安逸。

白雪覆盖的林木,碧绿见底的湖水,还有远处山顶圣洁的雪色,仿佛一步步踏足世外仙境。

云散雾歇,移步换景,将冷冽北风带来的肃杀之气,消融在盈眼的风光之中。

此地胜人间,唯独形单影只,徒羡鸳鸯。

墟葬叹气,无心看风景,闭目思索连日来的征兆。

前程晦暗莫名,若说惧怕,是有那么一两分。

但纵情山水多年,看遍云卷云舒,盛衰起伏皆有定,些许忧虑就化在骆驼蹄下,随风踏去。

行了几天,未见人烟,晚上胡乱在荒凉的林间坡地歇了。

把驼背上的褥垫铺在干地上,顾不得腥膻的气息,缩在小山般的骆驼边躺着。

墟葬从小生长在山野,惯了与大地为伴,倒也不觉孤清。

如此一骑绝尘,一直向着西北,天地悠悠,永远有缓步相随的云,微茫清冽的风。

一日,走得倦了,前方遥遥望见一碧湖水,他突然起了诗性,激昂地朗朗念起一首诗: “万里征尘到古原,暮云烟树去连绵,远村渐隐霜榆杪,鸿雁斜分雪塞天。

” 他的声音如高飞的雁,掠过低矮的灌木,高耸的林叶,扑翅纵横。

骆驼也仿佛有了兴致,撒腿欢跑,冲到一处明镜般的湖泊边。

及近,墟葬愕然发觉,那里竟有一个身著织绣夹袄的艳丽女子,犀梳金钏,丰姿婀娜,怀里抱了个女孩儿,正放任骆驼喝水。

她听见墟葬的吟哦,娇媚地回首打量他,轻拍女孩儿的背,小声说了句什么。

女孩儿约莫三四岁,用轻纱遮头抵挡风沙,闻言嘟起了小嘴,粉妆玉琢的俏模样惹人爱怜。

他本来想吟的是一首七律,此刻颔首微笑,学那女子,牵了骆驼去饮水。

墟葬用了易容的面具,眉眼依旧俊秀风流。

当年紫颜为他硝制时,曾说既为救命,理应面容迥异为上,墟葬思前想后,选了两张翩翩佳公子的颜面,就算逃命,也要从容有致。

紫颜想了一想,又替他做了一张面具,和墟葬的脸面一模一样,让他请高手出山引人视线,自可安然远遁。

他兀自打量那美艳女子,隔了骆驼细细张望。

一双灵动的美目飘了过来,倒映了碧水蓝天,墟葬定睛一看,被她眸光所炫,赏心悦目。

“敢问这位公子,”那女子抱了女孩儿走近,语音绵软,一口纯正的中原官话,“西坎儿离此有几里地?” “等我看看。

”墟葬平生最爱收集舆图,加上此前有人相送北荒一地的图录,他便集众家之长,绘了一幅详尽无比的长卷。

此时风静云停,墟葬慢慢在地上铺开图卷,晴日下,似有氤氲烟气弥散。

他端详半晌,“尚有十里以上的路程。

” “多谢公子指教,不知尊姓大名?妾身也好称呼。

” “萍水相逢,有缘再见时,再说不迟。

”墟葬笑眯眯说道。

那女子也未纠缠,微微欠身,与怀内的女孩儿小声私语。

墟葬含笑看她,过了一阵,起身上驼,飘然而去。

女孩儿探头远望,忽然说了一句:“他是个好人。

” 墟葬的身影隐在了前方的树林,天地悄然,那女子冷冷回道:“好人也会死。

”她媚态全无,杀气凛然,女孩儿缩回脖子,蜷在她怀内,小声道:“去西坎儿就会再见面了。

” “纤纤乖,赶路累了点,那人是个财主,回头收了他的钱袋,你想买什么吃的,都尽管说。

”那女子抚着她柔柔的短发。

女孩儿绽颜一笑,冰雪消融,“我想吃樱桃煎。

”那女子皱眉,想了想又道:“虽是春天的玩意,但有钱就有法子,好,就给你买樱桃煎。

”女孩儿拍掌大乐,双眼弯成彩虹。

墟葬匆匆离开,骆驼跑到一里开外,他仍觉心神微乱。

刚才的邂逅,看似无心巧遇,却有极大玄机。

那女子所站位置,与山水相合,聚天地灵气于一隅,更凶险的是,把他逼上了惊门凶地。

如果说是凑巧为之,他的运气未免太衰。

他展开舆图长卷,正是为了破除格局,直至连通了休门,贯通吉气。

休门为水神,再借临湖之势,压制住那女子的杀气,这才险险退出。

要不是他见机甚快,只怕当场就会刀兵相见。

奇业十师,未必都通晓技击之术,但大道相通,修行到了行业巅峰的人物,养气运神皆为一流。

这些人如果要学武功,稍稍点拨架势,就能运用自如,若有高手指点,修炼的速度也会极快,甚至能成为内外兼修的好手。

即使如易容师紫颜之流,看似手无缚鸡之力,一旦手持易容刀或者修容针,于高手对敌之间,随便插上一脚的本事也是有的。

墟葬于武功稍有涉猎,真正临阵对敌,拳脚不过是权宜之计,最终靠的还是堪舆术数。

如今换了面容,仍旧逃不过追杀,他不禁又想推算一番。

墟葬皱眉沉思,以紫颜的手段,这张面具绝无性命之忧,他无需自扰。

他还记得拿到面具之时,紫颜曾笑说,这容貌有福气,会得贵人相助。

他算不出贵人何在,或许就是炎柳,此人有逢凶化吉的气运,有其相助,纵有劫难,也会小很多。

胯下骆驼仿佛知他心思散乱,一路小跑后,缓步慢行,终让墟葬静下心神。

如果这是有意布置的杀局,他一定会再见那个女子。

他摸了摸丰神俊秀的面皮,要不要换一张呢?不知炎柳那边有多少人要对付,如果都像她一般盯住自己,调虎离山的计策就失效了。

想到自己拘泥于生死,墟葬吸了口气,澹然一笑。

流年不利,不宜远行,只是既然出来了,患得患失也不能避祸。

倒不如兵来将挡,随其自然。

他成名已久,世事早该看淡。

今次所遇,乃是平生最大凶险之一,事先有了顾虑,不免进退失措。

好在毕竟不是普通人,想通了吉凶天定,他心头一片澄澈,再无半点忧虑。

临近西坎儿,天色已晚,走了这许多天,终于看到城镇,理应好生补给休息。

若是旁人,想到那女子曾提及此地,必不敢逗留,墟葬却是悠悠然寻了家食肆大吃一顿,痛饮当地酿的土酒,嚼了半斤狍子肉,啃掉三块胡饼。

就在隔壁的人家,花了点银钱借宿,挑一间干净的小屋住下,自得其乐。

饭后在土城里闲逛,走过两条巷子,他看到一辆华美的雕漆大车,挂了一个篆体的“福”字,正停在西坎儿最大的宅子外。

墟葬脚下不停,又走了几条巷子,返回屋内安置。

半夜子时,月华如洗,墟葬换了件墨绿的锦袍,推门出屋,翩然跃上石屋的平顶,盘膝静坐。

过了良久,霜华沐浴全身,他入定冥想,鼎盛阴气中有一丝阳气渐生,如醍醐灌顶自百会而入。

虽然闭目,天地万物似乎都在他眼底心中,周遭风过,虫鸣,蚂语,无不清晰如画。

他摊开那幅长长的舆图画卷,采集月华,凝炼其上。

虽然堪舆师比不得灵法师会锻造玄妙法器,但这幅舆图一路吸取山水灵气,仿佛在蕴育画中天地,也成为一件可以惑敌的宝贝。

一旦完全炼制成功,墟葬施展开来,可随意调动北荒风光,甚至将敌人的精神困在这方寸天地中。

这等手段,是在十师会遇见灵法师夙夜,几番交流所得。

墟葬这些年来走遍中原,已炼成多幅舆图,今次来到北荒,也是一个修行磨砺的机缘。

周围无人窥视。

墟葬坐满一个时辰,似与土屋融为一体,正待收图起身,突然远远一声轻鸣,像是利器敲击。

墟葬心念一动,抓起舆图,身形一摇,向出声处掠去。

他去得极快,穿梭街巷,却如同一个幽魂,借地形隐匿无踪。

一抹红色身影宛若烟火消散,余音初歇,人影也不见了。

等墟葬赶到,原地悄寂无声,他想也不想,立即斜斜走了两步,隐没在一片黑色中。

对方既然假作械斗,就是想引人上钩。

墟葬来时极为谨慎,此时更悄然取出罗盘,运转四周灵气,将藏身处变得模糊难辨。

又有一个身影电射而来,墟葬暗暗叫苦,来的竟是炎柳。

他果然换了一件墨绿缎袍,像足了墟葬的喜好,却更张扬地选了织金彩绣,月光下不时地折射光芒,活生生就是个移动的箭靶。

炎柳刚刚立定,就有数箭急射,墟葬暗骂一声,藏得越发小心。

炎柳一记冷哼,身如柳叶轻飘飘飞起,手中亮起几道光影,叮咚作响,将暗箭全部挡下。

而后,有若实质的浓雾,厚重地朝炎柳荡去。

月光倏地消失,伸手不见五指,仿佛置身黑屋。

墟葬知道不妙,对方竟能运转天地阴气,困住炎柳,这不是仅凭定力就能驱除。

敌人用意甚是歹毒,黑雾迅速扩大,慢慢地侵蚀到墟葬立身之处,不知是连他的踪迹也发现了,还是决意陷炎柳于绝境,不让任何人有机会接近。

墟葬当下一摆罗盘,搜寻天地间渺渺若存的一缕阳气,汇集其上,一寸寸驱散周身浓重的阴气。

耳畔似有旋风,急如电驰,厉如鬼啸。

墟葬知是对方接连出手,又听得叮叮数声,纵然目不能视,炎柳却接得毫不含糊。

墟葬猛地一拍罗盘,仿佛打开了闸门,一道磅礴的阳气冲天而出,像一支利箭直插炎柳。

阳箭所经之处,迷雾全消,炎柳顿时看出端倪,朝暗处斜斜扔出一把飞刀。

有人扑通倒下。

可对方攻势依然未停,雾气中透出一股森寒,炎柳打了个哆嗦,骤觉置身冰窟,阴寒之气宛如毒刃,密密麻麻破空而来。

墟葬暗道不妙,正待强自出手,一道耀眼的金光掠过,继而又是一道紫色霞光,再一道青虹闪烁,呈鼎足之势,将炎柳罩在里面。

三道光芒如银河星辰交错,纵然云寒露冷,被这至刚至阳的晶芒一冲,阴气转瞬间雾消云散。

“啊!”夜空里的惨叫格外刺耳,墟葬一惊,听出不是炎柳的声音,略略放心。

雾气消散后,炎柳完好无损地摩挲小刀,清幽的寒光冷冽照人。

另一边,却有个穿了雪色桂布的少女,纸娃娃一般飘出,朝炎柳招招手。

“多谢援手。

”炎柳皱眉,半夜三更,就算被她救了,这丫头的来历也很可疑。

少女雪衣轻盈,飘然荡来,笑眯眯冲炎柳说道:“举手之劳,不必谢我。

三龙派的人想害你,我偏不让他们如意!你就跟我在身边,只要听我的,保你平安无事。

” 炎柳把“三龙派”的名头记在心里,上上下下把少女端详了一遍,“小丫头,你有什么本事保护我?” 少女指了自己,得意地道:“你应该听说过布衣堂?我就是堂主之女,玉叶。

听说墟葬大师有难,特来援手。

” “你姐姐叫金枝?”炎柳随口问。

“咦?你认得我们姐妹俩?” “不,猜的。

”炎柳挠头,墟葬与人的恩怨纠葛,他理不清,也懒得管。

诱人耳目即可,不能再缠上新的麻烦。

玉叶大大咧咧上前,像瑶台上走下的冰雪仙子,晶莹的眼睛望着他,“走,去你找的馆舍,你住了最大的一间,让我也挤挤。

”炎柳哭笑不得,这丫头竟是一早就跟上他了。

“男女授受不亲……” “哎呀,江湖中人,哪来这么啰嗦。

”玉叶满不在乎,一派天真憨态,“你挑的地方自有一等一的好风水,我们住在那里,不怕有人偷袭。

你别苦着脸呀……你怎么忍心赶你的救命恩人?传说墟葬大师最为多情,我看你一点不像。

” 玉叶欢天喜地拖着炎柳的手,就似甩不掉的飞絮,沾衣不去。

炎柳无奈,半夜里无法打发她走开,只能随她胡闹。

临行,他有意无意往墟葬的藏身处瞥了一眼,作为江湖上顶尖的高手,加上洞悉墟葬的手段,炎柳隐约察觉到那里有相熟的气息。

墟葬一动不动,老僧入定,直至炎柳离开,也未现身。

过了良久,月夜里有一声轻叹,一个黑衣人轻踩石板路,小心翼翼地去了。

墟葬更加纹丝不动,仿佛坐化了也似,双目却始终跟随那人的脚步,一声声去向遥远处。

又过了好一阵,他才从暗处如磷火诡异地浮出,而后风摇身动,流电一般消失了。

西坎儿最大的宅子有十余间石屋,炎柳把玉叶安置在居中的一间,自己住在隔壁。

他刚一入室,乌石屏风后转出一人,周身如有云气缠绕,宛若碧玉杨柳,突然长在厅堂里。

炎柳见惯墟葬的手段,目不斜视地擦身走过,倒上一杯醪浆,持杯仰头饮了。

“我已经布下芥子乾坤遁,那个玉叶,听不见我们说话。

”墟葬澹然地说道,稀松平常的语气,就像是寻常的告别,“你马上回中原去,我自有法子脱身。

” 炎柳一怔,沉下脸来,兀自又倒好一杯,“过河拆桥,我不干。

” “酬劳照付。

” 炎柳冷笑,数道:“除非再贴我一千两黄金,否则我懒得回去。

” “你怎么不去打劫?”墟葬瞪眼。

“说吧,我料那三龙派和布衣堂,还不至于让你担心。

” 墟葬沉默了一会儿,“还有重峦派,和一个神秘女子,我看不出她的来历。

” 炎柳搔头,堪舆师诸派一个个来头甚大,他也要避其锋芒。

若有四股势力对付墟葬,纵以他之能,未必讨得了好去。

“那我就勉为其难,驯服布衣堂的小丫头吧。

”炎柳说得唉声叹气,好像吃了大亏,眉眼里藏了不动声色的笑意,不是轻慢,是一种天下在握的笃定,“三对三,总归能打个平手?你说过我有大机缘,若是这就滚回中原,倒霉的不是你,是我。

” 墟葬愕然,他无法推算清晰自身命运,但炎柳并无性命之忧,他是否杞人忧天了呢? 有些人注定是天之骄子,遇难呈祥。

墟葬注目炎柳云淡风轻的样子,时运临头,境随心转,说的便是此时此人。

他隐隐有种感觉,不该再强求炎柳,随其自然为好。

“既然你执意北行,我便由你。

日后回中原,我那遁星福地随你住多久都可,你看中的宝贝只要一口气搬得动,拿多少都行。

”墟葬说完,一对眉毛仿佛牵连到一处,依然苦恼地皱着,慢慢摇头往外走。

炎柳听得两眼放光,恨不得对了他的背影高声嚷嚷:“你还有多少仇家?不如多来几个?喂……” 次日清晨,墟葬在居处梳洗完毕,仍是买了几张饼,正想牵了骆驼上路,前面走来一对母女。

“真是巧呀,又见面了。

”迎面那女子巧笑倩兮,眸子里有一种媚,让人想起湖蓝的碧水。

她今日穿得仍是花光明丽,来往行人看花了眼,走远了也要恋恋不舍地回头。

墟葬很想装作不认识,但他此刻戴的这张脸,很不巧,是见过她的,当下只得一笑。

“相逢即是有缘。

北荒辽阔,难得见到中原来客,妾身正想用些茶水,请先生共饮一杯如何?”那女子靠近,如兰麝逐风,裹挟了沁人的美。

“夫人客气,我请这小娃儿吃点东西吧。

”他笑容里有种认命的坦然。

墟葬就地系好骆驼,在那家食肆点了蜜酿与乳酪,又帮女娃儿搭了一个座,安安稳稳坐定。

那女子无视周遭客人肆意打量的目光,专心地用美目望着他,笑吟吟地。

那三岁多的女孩也是如此,仿佛墟葬是一朵仙花,能看出琳琅宝气,溜溜的眼珠儿盯紧他不放。

墟葬平素自诩风流,此时浅笑凝看这两人,看似色迷迷的,心中已不停在盘算吉凶。

“这回公子可说名姓了么?” “别喊我公子,一把年纪的人了。

”墟葬笑了笑,“我姓叶。

” “叶爷?”女人妩媚一笑,花容璀璨,“先生说笑了,我可不惯叫人爷爷……小女子名叫娥眉,这是我女儿纤纤。

” 她换过称呼,将名字和盘托出,墟葬盯着她,仿佛沉迷在明丽耀眼的彩衣和妖娆蛊惑的笑容中。

女人抱起怀中的孩子,细绢衣裤,一双漆黑灵活的眼珠儿,冰肌玉骨,透出与世无争的纯净。

“虽名纤纤,却非弱质,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

”墟葬赞叹,又认真地瞥了娥眉一眼,一个妖媚一个出尘,若是亲生母女,其父不知是何等人物。

“那日打断了先生,不如,先生再念一首诗?”娥眉吐气若兰,鬓影衣光,俏生生一只狐狸模样。

墟葬没有拒绝,想了一想,便悠悠吟道: “驿路经逢信可招,何辞慷慨坐吟骚,诗成每愧题云殿,兴到无妨爱野庖。

明月菰芦鸿北国,秋风庭院露中宵。

迩来浮世难期会,未允空弦久不调。

” 墟葬的语音铿锵有力,如金石作响,同时,凌空拂指,仿佛指下有泠泠弦音,悦人耳目。

娥眉眯起眼细细看着,眉眼里的笑意宛若浅溪,一点点流到人心里去。

她咀嚼半晌,叹道:“先生大才,我听得半懂不懂的,让先生见笑了。

” “是我掉书袋,惭愧惭愧。

”墟葬看了纤纤一眼,小女孩眼中闪着聪慧的光,像是都明白。

“不如先生说个故事解闷?纤纤你说好不好?”娥眉挽起女儿的秀发,小女孩欢喜地拍手。

墟葬轩眉一振,玄黑的眸中仿佛洞悉前世今生,他凝视碗中蜜酿,流金色的液体如萤火荡漾,“既是如此,我便胡乱说一个,打发辰光。

小丫头,你听了,莫要害怕。

” 纤纤露齿一笑,竟有几分妩媚气,墟葬忽然忆起一些烟尘过往,薄幸无忌,恩怨交错。

“我在年轻时,很喜欢流连烟花巷陌,那些瓦舍勾栏、秦楼楚馆,常请我去寻吉宅,看风水。

一来二去,认得几个色艺俱绝的慧黠女子,其中有一个,名叫碎锦,姿容甚美,歌舞绝伦。

”他的声音仿佛吟唱,话语间有琴瑟和鸣,筝箫齐奏,便看见春风十里妖娆路,偎红倚翠,如痴似醉。

娥眉明眸流转,似乎并不怪罪墟葬说这些教坏小孩子,吃吃笑道:“先生莫非爱上了她?” 墟葬摇头,曼声续道:“她的心志不在风月。

碎锦是好人家的女子,可惜自小有个薄情的爹,为了荣华抛妻弃女,他们母女俩流落异乡,只得寄身勾栏,聊以为生。

她虽至孝,但其母缠绵病榻,过世之后,她便向我求教堪舆之术,要为娘亲寻找一块风水宝地。

” 娥眉嫣然笑道:“她娘若葬得好,她便脱籍有望,的确是个聪明女子。

” 墟葬又摇了摇头,双眼仿佛蒙上了雾气,哀怜地叹道:“她安葬娘亲之后,又苦苦求我,要我教她如何辨认大凶之地。

我一时不察,竟传授于她,谁知过了半年,她也突染恶疾,身故前求我为她送行,告知我,她自择了一块火城背水之地!” 娥眉一怔,凝眉望向虚空,仿佛在推算这前因后果。

纤纤问:“什么是火城背水?” “坟前有三角之水,角尖冲坟,即为火城背水。

火城水犯之则有血光之灾,损丁破财,那火城背水,更会让人绝嗣。

” 纤纤吐了吐舌头,对娥眉道:“听不懂……”娥眉拍拍她的背,安抚女儿,“乖,那不是好地方,你知道就行了。

” “那是大凶之地,我自然不允许她葬在那里,她执意不让我插手。

待她过世之后,就被埋在火城水背向之处,日夜受冲煞煎熬,不得超生。

”墟葬叹息。

“真可怜。

”纤纤似懂非懂,小声说了一句,“叔叔你没有帮她吗?” “我既改不了她的心意,只能尽我所能,用降龙神木为她制作棺椁,又用朱砂画了八种辟邪神兽在棺木上,护她尸身不受诸邪所侵。

”墟葬提起当日,痛惜之情如火焦灼心口,“那块坟地煞气冲天,只怕过不了三年,我所作努力一样烟消云散,那时,我会为她移墓安葬,愿她在天之灵真正安息。

” “为什么要这样?后来呢?”纤纤听了,略感安慰,咂巴小嘴道,“她到底是为什么呀?” “后来京城有一户人家,寻我去看风水。

高门大院,贵极人臣,这等府第风水原是极好,可不知出了什么缘故,那主人家得了一场大病,这一病,就失了恩宠,官位悬而又悬。

偏偏又有个不肖的儿子,在外惹是生非,胡作非为,把家财散尽大半。

” 娥眉淡淡地轻笑,并无怜悯之色,“这人想来从不积福,落到这般天地,以前,也是作了孽的。

”说完,浅浅地又是一笑,“呀,我胡言乱语,先生莫要责怪。

” 墟葬点头,他知娥眉绝不简单,可惜暗中推算,也查探不出她的来历。

“这人请了堪舆师,请了术士,甚至和尚道士,一一勘查,终于发觉,是他过去曾抛弃的一个女儿,已经亡故,但是怨气不散,要对他不利。

” “啊……”纤纤叫了起来,眼珠儿圆圆一瞪,直往娥眉怀里钻。

娥眉只觉有风掠过,彻骨寒凉簌簌如冰霜贴背,浑身不觉一颤。

“你说的,可是碎锦姑娘?为了报复她爹,竟使出这般手段?”娥眉虽非常人,却也佩服碎锦的决绝,如此义无反顾。

墟葬惨然一笑,他对此事耿耿于怀,如今旧事重提,也是怆然。

如果她还活着,会是怎样的磊落人生,明媚芳华?却燃尽生命之火,为了玉石俱焚的复仇。

他明白她的心意,但,无法承受其悲、其重。

她恨意昭昭,非此不能解脱。

墟葬无法说服她改变心意。

碎锦曾流泪告诉他,其父为娶高官之女抛弃糟糠妻,不问不顾二十年,她娘由此落下病症,欠债无数,碎锦不得不卖身为娘治病。

她们母女今时种种不幸都由那人而来,碎锦宁可永不超生,也要让他得到报应。

娘亲的养育之恩,她唯有如此偿还。

此恨绵绵。

为一个人改变自己的命运。

“他请来的那些人,多少有些手段,推断出碎锦的下落,要将她挫骨扬灰,以绝后患。

”墟葬继续说道,“幸好也有不愿沾因果轮回的人,要主人家请高僧念经超度,化解怨气。

那人于是在家中大做法事,同时延请各家堪舆师,想寻出女儿的葬身之地。

” “他们找到了没有?”纤纤紧张地望着他。

“有我在,谁也找不到那块地。

”墟葬说道,当日他一手操办丧事,更颠倒阴阳,将那块隐没在群山中的绝地改头换面,即使是曾经拜祭过碎锦的姐妹,对那里也记不真切了。

那时他断然拒绝为碎锦的生父改换风水,克制煞气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热门小说推荐

大流寇

崇祯十六年,明社稷将倾,是降清还是抗清? /

渣夫君把我丢给乞丐?我重生杀疯

【女强】+【医术】+【双洁】夫君不能人道,竟跟恶婆婆恶毒设计把她丢给乞丐!她受尽屈辱,夫君却高中状元治好了病转头害她沉塘而死!重生归来,她反手将恶婆婆丢给乞丐让其身败名裂,揭穿人渣夫君天阉之事让他无颜见人,还彻底断了人渣的为官之路! 虐渣虐得正起劲,突然跑出个郡主想抢她夫君,还屡次恶意加害她!她转身用逆天医术救了权倾朝野年纪轻轻的摄政王,直接成为郡主她嫡母! 新婚夜,摄政王轻拥她,嗓音低沉/

魔幻舞曲

罗莉有三好,柔体、清音、易推倒。 本书的作者是一个罗莉控。 整个世界即将沉入最深的黑暗之中,而一个无赖少年,却凭着他的无赖本性推倒了一个个罗莉还有御姐,熟女。 美丽的公主,柔软的女骑士,治愈系的小女孩,性格别扭的死灵女法师 是的,本书的作者是个罗莉控。 但是兼爱才是王道。 /

神明的恋爱游戏[无限]

瞎眼美人相奴临死前,意外进入了一个无限逃生世界。 他本以为自己死里逃生,不曾想,因为失明,第一个世界就被当成消耗型炮灰,塞进了通关率几近于0的死神世界。 为了活下去且恢复光明,相奴决定出卖色相拼一把,缠上了他直觉中这个游戏里最厉害的大佬。 大佬也果然非常给力,带着相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通关了传说中的死神世界。 通关后,相奴第一件事就是用丰富的奖励为自己换了一双眼睛,得以重见光明。 之后他打/

社恐猫猫靠兼职成了顶流团宠

白茸,男,二十二岁,物种是非人类。 至于具体是什么,白茸看着自己白色的长绒尾巴,握拳确切:我是猫妖。 因为建国后不许成精,白茸只能小心翼翼的瞒着自己是小妖怪的身份,混迹在人类的学校中。 终于,白茸隐瞒身份顺利拿到毕业证,还在大学毕业后意外进入山海娱乐工作。 山海娱乐,在被称为娱乐圈最特立独行的娱乐公司,公司成立不到十年,已然成为了娱乐圈最有名且最能赚钱的公司。 不过白茸对这些不感兴趣,他战/

[快穿]隐士高人

在一般小说套路里,带着金手指穿越的主角往往要干一番大事,不是成为称霸天下的男/女人、就是成为称霸天下男/女人的人。 但任拾音穿越后的金手指太大,导致她无论是称霸天下还是称霸天下的男/女人都没有难度。 所以她选择了隐居。 但作为一个隐士高人,世界的意志总喜欢时不时打扰一下她的清净。 任拾音:我都搬到了北极,为什么还会有人晕倒在我家门口。 注意事项: 金手指开局满级,但女主零级,主角又苏又作,/

每日热搜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