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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苍穹之烬 第二章(1/3)

二、毕生之敌 然而殷夜来没有想到的是，此刻，她所期待的那个人却正在离她不足三百里的地方，呼朋唤友，陷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痛饮，完全不知道此刻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并且正陷入了怎样的无助之中。

北越郡九里亭的冬天是寂静冷清的，家家户户都闭了门，街道上落满了厚厚的积雪，一天也难得见到一个村民出来走动。

在这样滴水成冰的酷寒里，所有人都呆在家里，静静等待着严冬的过去，连狗吠都听不见了。

村里唯一的酒肆也关门歇业，但里面却还坐着一位不速之客。

&ldquo客官&hellip&hellip客官今晚还住这里么？&rdquo酒肆老板吴老头胆怯地搓着手过来，问了一句，被对方眼神一扫，又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酒肆里唯一的客人大概四十来岁，有着一股书卷气，眼神却又隐隐锐利，不怒自威。

他很瘦，裹着一袭厚厚的皮裘，虽然一直靠着炕坐着，脸色却还是冻得青白，显然是一个从暖湿地区来的人，并不适应北陆的冬季。

&ldquo我说过整个冬季，你这家酒肆我包了。

&rdquo客人有些不耐烦，语气也是冷冷的，&ldquo钱我已经付过了，我要走的时候自然会走。

&rdquo &ldquo是&hellip&hellip是。

&rdquo吴老头嗫嚅着，&ldquo只是想问问客官晚上、晚上吃点啥？&rdquo &ldquo随便吧。

&rdquo客人头也不抬，&ldquo来点烈酒。

这儿真是冷到骨头里了。

&rdquo &ldquo好好，小店的酒虽然是自家酿的，但绝不输给郡府里那贵得要命的杏花春酿！&rdquo吴老头连忙点头哈腰地答应下来，转身走开，&ldquo客官，稍等。

&rdquo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离开时，酒肆老板默不作声地看了对方一眼，有些疑惑&mdash&mdash这个陌生人是几天前的夜里悄然来到这里的，一出手便给了五个银毫。

他原本想不客气地拒绝，说冬天酒肆不开业，但一看到钱就软了下来。

这家九里亭唯一的酒肆很小，楼下招待客人，楼上便是自家的睡觉起居的地方。

老婆去世了三年，两个女儿也分别都嫁去了别的郡，因此酒肆里一直冷冷清清地只有老板一个人，正在努力地为自己积攒棺材本。

九里亭是个小地方，耕种狩猎为生的村民们一年也难得赚到多少钱，来酒肆里多半喝的是一个铜子一壶的劣酒，所以这个陌生客人的出手简直令人无法拒绝。

看在钱的份上，他破例收留了这个外乡人。

然而奇怪的是，这个陌生人到了这里之后就一直呆在酒肆里，既没有出去，也不和任何人往来，每天都是静静地看着窗外。

有几次吴老头看他喝了几杯脸色稍微缓和一些，便壮起胆子搭讪，问对方是来九里亭寻亲还是访故，也得不到一句回答。

&ldquo不要多问，也不要告诉村里人我来了这里。

&rdquo陌生人只是那么说，拿出一枚金铢在他眼前晃了一下，&ldquo如果你不多嘴，等我走的时候这个就是你的。

&rdquo 一辈子都没见过金铢的酒肆老板眼睛一亮，心跳都几乎停止，连忙用力点头。

可是&hellip&hellip这个人如此神神秘秘，不会是什么被通缉的大盗吧？吴老头一边心里嘀咕，一边下厨去准备晚饭，巴不得这个奇怪的客人早点离开这里。

晚饭很丰盛，果子狸肉炒蕨菜，冬笋烧肉，还有九里亭特有的榛子口蘑，陌生人喝了一杯酒，脸色稍微红润了一些，便头也不抬地道，&ldquo你也不用陪我了，上楼去睡吧。

给我留下足够的酒和木炭就好。

&rdquo 吴老头乐得清闲，客气地招呼了几声，便自顾自上楼睡觉去了。

就是在最淳朴原始的地方，金钱也是唯一的通行凭证啊&hellip&hellip空荡荡的房间里，陌生人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金铢，眼里露出了一丝锋利的冷笑。

看老板离开后，他无声走到了窗口，用指尖将厚厚的窗户纸捅开了一点，凑上了眼睛&mdash&mdash 外面大雪纷纷扬扬地下，将这座北陆小村覆盖在一片白色里。

酒肆斜对面一箭之地开外，便是那一家新盖好的小院里。

墙上新刷了白垩土，柴门、篱笆是刚扎好的，水井也是新打的，显示着这家人刚刚来到这里落地，准备安家扎根。

白帅啊白帅&hellip&hellip难道你真的选择了这个穷乡僻壤作为你最后的归宿？你难道真的想要以庸人的方式来了此余生？你是翱翔于天的雄鹰，是数百年一见的王者，怎么能选择这样度过自己的一声！ &mdash&mdash那么一来，你让自恃权谋卓绝天下，这一生都在尽心尽力辅佐你的我，又情何以堪啊！ 穆星北在肃杀的寒冬里咳嗽着，眼睛里流露出了不甘的光芒。

&mdash 大雪持续了整个冬季，让整洁崭新的小院子一片素白。

在这样寒冷的色调里，唯有窗口透出的火焰是暖的，跳跃着，映照着里面每个人的脸。

这个普通农家小院的房内聚集了许多人，人影憧憧，喧闹盈耳。

&ldquo属下再敬白帅一杯！&rdquo炕上盘膝坐着十二位黑衣铁甲的男子，个个眼神犀利，气势凛然，簇拥着居中穿着布衣的主人。

一碗碗的烈酒陆续倒上，十二人轮番相劝，而对方居然毫不推辞，酒来碗干。

&ldquo怎么样？你们十二个，也喝不倒我！&rdquo一直喝到坛子空了，布衣男子才扔下碗，平日肃杀的眉目也染了笑意，&ldquo有哪个不服的，再来！&rdquo &ldquo服了，服了！&rdquo十二铁衣卫也一起大笑&mdash&mdash是的，沙场征战十几年，虽然白帅偶尔也喝酒，却从没有一个人见他醉过，更是不知道他的酒量深浅。

而今日，在他们主仆一场、即将离散的前夕，他们终于知道了白帅的真正酒量。

&ldquo今日之后，我当不会再喝酒。

&rdquo借着几分醉意，白墨宸将酒碗一甩，大笑，&ldquo干脆放开，陪你们一醉方休！&mdash&mdash安心安康，快，再上酒！&rdquo &ldquo好的，就来了。

&rdquo后院传来了回应。

厨房设在后院的另一头，和柴房连着。

灶前那一对十三四岁的姐弟正忙碌着，将新炒好的菜端出，又将温好的酒坛抱起。

听到前面传来的声音，弟弟安康忍不住地抱怨，打了个哈欠：&ldquo哎，大哥怎么那么能喝啊&hellip&hellip都半夜了，还不睡么？&rdquo &ldquo客人帮我们造好了房子，打好了井，如今要走了，好好喝上一顿也是应该。

&rdquo安心比弟弟年长懂事，&ldquo娘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好，已经先睡下了，我们两个总得陪着。

&rdquo &ldquo可我真的很困啊&hellip&hellip&rdquo安康嘀咕着，&ldquo我的眼睛也都快睁不开，成瞎子了呢。

&rdquo &ldquo懒惰鬼！&rdquo安心没奈何，推了弟弟一把，低叱，&ldquo好了好了！别苦着一张脸去前面上菜送酒了，大哥看了会闹心&mdash&mdash你呆在厨房里，我去送。

&rdquo &ldquo噢。

&rdquo安康闷闷应了一句，一屁股坐回了灶前，提醒了一句，&ldquo外面井口上还没围上石板井台，雪把井口盖住了，小心别掉下去。

&rdquo &ldquo知道了，你以为我傻啊？&rdquo安心提了一坛酒，又将新炒好的小菜放入食盒，推开厨房的门走了出去，&ldquo你小心看着火，可不许灭了。

&rdquo 安康迷迷糊糊地打盹，应了一声。

安心刚出门，就听到后山上传来一阵簌簌声，有几棵树摇了一下，树梢上的雪大块掉落下来。

她有些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冬季的针叶林深邃得发黑，透出一股神秘的气息来&mdash&mdash或许是有野猪什么的从林子里走过吧？前几天她去后院收冻好的鱼，还发现围墙上的积雪有几处被蹭掉了，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悄然翻过这里。

等明天送走了那些客人，一定要去吧围墙加高一下，也得把井台上的石板给围起来。

安心这么想着，一边提着酒食穿过后院，走进了前面的房间里。

热闹喧哗的气息扑面而来，十几个大汉挤在并不宽敞的堂屋里，高声喧哗，喝酒猜拳，热得都脱了外面的铠甲，露出肌肉虬结的胳膊来。

安心已经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了，看了一眼就忍不住转过头去，羞得脸上热辣辣的。

&ldquo来来，我家小妹送菜了。

&rdquo白墨宸喝得也有点高了，但看到安心进来，还是很快地倾过身，迅速从她手里接过沉甸甸的食盒，另一手拎过了那坛酒，&ldquo看，还有酒！&rdquo 那些虎豹一样的军人发出了一声喝彩，兴高采烈。

&ldquo辛苦你们了，&rdquo白墨宸放下酒坛，拍了拍安心的肩膀，&ldquo很晚了，你和安康都回去睡吧，这些酒菜够了&mdash&mdash&rdquo 安心抽了抽鼻子，被满屋子的酒气熏得受不住，便点了点头，低声道：&ldquo哥，你可别再喝了。

他们那么多人灌你一个&hellip&hellip&rdquo &ldquo哎呀，白帅还真是得了个好妹妹，这么会心疼大哥！&rdquo十二铁衣卫也喝得高了，说话语气不分轻重，安心脸色飞红，瞪了那个粗豪的汉子一眼。

&ldquo别担心，你大哥一个人对他们十二个都绰绰有余！&rdquo白墨宸笑了起来，&ldquo不过我们也喝得差不多了，很快也该歇了。

你就好好的去睡吧，明天一大早还要送娘去山上扫祖坟呢。

&rdquo &ldquo嗯。

洗了碗就去睡。

&rdquo安心将菜布好，乖巧地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走的时候顺手还将房间里空酒坛子都堆在了一处，将桌子上所有吃空了的盘子都收了回去。

她推开门走了出去，在门口又回头，不放心地叮嘱：&ldquo哥，你们早点歇息，不要再喝了啊！&rdquo &ldquo知道了知道了，&rdquo十二铁衣卫轰然笑了起来，&ldquo真是个啰嗦的小姑娘。

&rdquo &ldquo安心几岁了？哪里是个小姑娘啊&hellip&hellip&rdquo看着她走了之后，铁衣卫里有人趁着酒意，醉醺醺地开口，&ldquo对了，为什么&hellip&hellip为什么殷仙子的妹妹，根本不像姐姐那么美貌，却、却颇有几分像白帅呢？&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一群笑闹中的男人忽然停了下来&mdash&mdash因为看到主帅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明显震了一下，酒从杯子里溅出。

尴尬的沉默中，十二铁衣卫面面相觑，那个无意中触及禁忌的人酒醒了大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然而只是片刻，白墨宸舒展开了眉头，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酒：&ldquo安心她过了年就十五岁了，算是大姑娘了，该开始好好为她准备嫁妆了呢。

&rdquo &ldquo好，到时候白帅别忘了告诉一声，兄弟们无论如何都会回来喝喜酒的！&rdquo铁衣卫首领连忙将话题接上。

&ldquo那是一定！&rdquo白墨宸大笑，为大家倒了酒，&ldquo来来，喝酒！&rdquo 一屋子的男人们再无拘束，重新猜拳行令，声震屋宇&mdash&mdash房间里的声音太吵闹，以至于外面那些奇怪的簌簌声响都被掩盖了，没有任何一个人留意。

这一场大酒一直喝到东方既白才停止，一群人歪歪扭扭地靠在炕上，困顿不堪。

然而，当雄鸡唱了第三遍的时候，宿醉的人们忽然间一起睁开了眼睛&mdash&mdash多年的军旅生涯，让这些战士们拥有了牢不可破的自省意识，无论前一晚多累多困，时间一到便会立刻清醒。

&ldquo天亮了。

&rdquo十二铁衣卫首领喃喃，瞬地坐起，&ldquo我们该走了。

&rdquo 白墨宸了同时睁开了眼睛，看着这些下属们一个个坐起，捡起了盔甲重新穿戴好，眼神复杂，似乎是目送着一帮生死兄弟的离开。

&ldquo真想就此留下来，和白帅一起终老此处算了。

&rdquo十二铁衣卫的首领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有些恋恋不舍，&ldquo我们从军后就是您一手带出来的，这些年跟您出生入死，闯过那么多关，如今离开了您，简直不知道该去哪里才好。

&rdquo &ldquo什么话？男子汉大丈夫当以马革裹尸。

你们有大好人生，怎能就此终老山林？&rdquo白墨宸立刻毫不留情地训斥，&ldquo回去好好辅佐骏音&mdash&mdash缇骑在内乱中折损了大半，女帝刚即位，天下局势未定，实在是需要你们。

&rdquo &ldquo白帅之命，定当听从。

&rdquo十二铁衣卫齐齐躬身。

&ldquo不，以后这世上也不再有&lsquo白帅&rsquo这个人了，我已经舍弃了入赘获得的&lsquo白&rsquo之姓，以后只是北陆一个普通的农夫而已。

&rdquo白墨宸披了一件长衣从炕上站起，拍了拍每一个人的肩膀，&ldquo如今，这个云荒是你们的了！&rdquo &ldquo去吧！&rdquo他大笑着走出去，拉开了门，看着身后的一群男人，&ldquo趁着冰夷未灭，天下动荡，去创立你们的功业！男子汉大丈夫，马革裹尸，这才不辜负了这一场大好人生！&rdquo &ldquo遵命！&rdquo战士们大步踏出门外，在庭院里排成两列，齐刷刷地下跪，然后唰地拔出刀来，齐齐斩入雪地，&ldquo属下定不辜负白帅期许！&rdquo &ldquo起来吧，回帝都去！&rdquo白墨宸也抬起手，握拳置于左胸，以军人的礼节送别这些沙场出生入死多年的战士，眼中隐含热泪，&ldquo这一世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等来世再为兄弟！&rdquo &ldquo来世再为兄弟！&rdquo十二铁衣卫收刀入鞘，同样握拳置于左胸，眼中热泪也忍不住长划而下。

白墨宸压住心中翻涌的感情，不动声色地走上前去与他们一一告别，然后侧过头，硬下心来催促他们离开。

一行十二人依依不舍地转过身，翻身上马，离开在了大雪里。

马蹄声响彻雪原。

白墨宸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那些铁甲战士的背影，直到最后一个人也消失在村口的树下，这才转过身来掩上了庭院的门。

天地间彻底的安静了，大山静默地环绕着大雪的村庄，只有无数鹅毛飞雪 在一箭之地外的另一幢房子里，一双眼睛从窗户纸背后移开了，露出了复杂而绝望的表情：连护送的十二铁衣卫都离开了，白帅&hellip&hellip您是真的打算就此终老乡间了么？您已经放弃了自己的人生，可是，我却不甘心！ 穆星北看着那一扇关上的庭院的门，眼神一瞬间变得激烈而可怕。

当庭院的柴门和房子的木门都关闭后，房间里的灯火也熄了&mdash&mdash显然是白墨宸在送走这一批客人后，终于结束了长夜之饮，困倦地入睡。

对面那个院子里顿时寂静了下去，洁白的新房静静地坐落在山下，衬着浓黑的山林，显得静谧无比。

窥视了一夜，谋士也终于觉得困了。

然而，就在穆星北将要把眼睛从窗纸的窟窿上移开时，仿佛忽然发现了什么异常的景象，他全身猛地一震。

那片森林里&hellip&hellip似乎有什么东西？ 然而定睛看去却又看不出异常，院子里很安静，没有人声，狗一声不叫&mdash&mdash山林里有几棵树在微微摇动，发出了簌簌的落雪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急速地穿过密林。

雪依旧无声无息落下。

&mdash&mdash&mdash&mdash&mdash&mdash&mdash&mdash&mdash&mdash&mdash&mdash&mdash&mdash&mdash&mdash&mdash&mdash&mdash&mdash&mdash&mdash&mdash&mdash&mdash&mdash 火&hellip&hellip在梦境里，依旧是无边无际的烈火。

宫殿在坍塌，整个城市仿佛掉入无间地狱。

他穿过那些红莲烈火，疯了一样地狂奔，追逐着那个影子，拼命地呼喊着她的名字。

然而那个女子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所攫取着，身不由己地飘离，只是回头看着他，眼神充满了悲哀和绝望。

在他终于快要追上她的时候，她的身形忽然停住了，看着他，说了一句话。

然后，在他触及她之前，一股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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