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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江湖夜雨十年灯(1/3)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也明白了人和人之间的复杂纠缠，也终于醒悟，他们毕竟不是人中龙凤，无法重现那个逝去时代的一切&mdash&mdash他们相遇得并不算晚，可无论在何时何地相遇，却永远都不是最好的时机。

因为在他们相遇之前，他心里早就住进了另一个人。

千里之外的洛阳，有人在高楼上轻轻合上了手里的书信，舒了口气。

&ldquo石玉信上说，月宫那边终于有了阿微的消息。

据说她平安无事，身上的碧蚕毒也已经解了，正在休养。

大概十日之后，石玉便可带着她返回洛阳来了。

&rdquo萧停云颔首，如释重负，&ldquo这下我就放心了&hellip&hellip目下四位护法可能刚刚抵达云南，我还担心他们在期限到来之前，无法及时找到阿微呢。

&rdquo &ldquo如此就太好了。

&rdquo赵冰洁哦了一声，唇角有淡淡的笑，&ldquo拜月教如此殷勤待客，二话不说解了苏姑娘的毒，倒是我们多心了。

&rdquo &ldquo从石玉发信那天算起，他们一行应该是半个月之后便能抵达。

&rdquo萧停云将信折起，垂下眼睛看着下面绿荫掩映的听雪楼，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ldquo总算是要回来了&hellip&hellip一切也该结束了。

&rdquo 她微微一震，侧过头来：&ldquo一切？&rdquo &ldquo是啊，一切。

&rdquo萧停云轻声地笑，眼神有些莫测，&ldquo血薇即将和主人团聚&mdash&mdash有了血薇和夕影，还有什么邪门歪道能再撼动听雪楼？&rdquo &ldquo的确。

&rdquo赵冰洁静默地站在夕阳里，望着南方。

萧停云很少在日光下看到她，这个女子就像是藏在幽暗书阁里的影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又无声无息地消失。

此刻乍然见到在阳光里的她，觉得夕阳下的人显得越发瘦了，似乎一阵风都可以把她吹得走。

那一瞬，他眼神暗了下去，似乎看到了十几年前那个跌入他怀里的孤女。

转眼已经是那么多年过去了吗？可是，如今他和她并肩站在天下武林的最高处，之间隔着的距离，却未必会比十几年前更近一分一毫吧？人心，真是不可测的深渊。

他默然地想着，伸出手，轻声：&ldquo我送你回岚雪阁吧。

&rdquo &ldquo不，&rdquo她却意外地摇头，微笑，&ldquo我想在这里多看一会儿夕阳。

&rdquo 萧停云微微错愕，也不再反对，只是走过去和她比肩而立，默默望向南方。

他的眼睛深沉不见底，重瞳下仿佛隐隐闪电。

&ldquo在想什么呢，冰洁？&rdquo许久，他才轻声问。

她猛然一震，脸色有些苍白，顿了顿，才道：&ldquo我在想，几日后苏姑娘便要回来了，到时候得率领楼中子弟去洛水旁迎接，好好给她洗尘，庆祝她平安回来。

&rdquo &ldquo好啊。

&rdquo萧停云似是不经意地回答，伸出手去，&ldquo你和我一起去吧。

&rdquo 回到岚雪阁里时，她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这里的光线还是一如既往地暗淡，却令她感到熟悉和心安。

因为在这样的黑暗里，就不会有任何人看得清楚她此刻脸上的表情和眼底的泪水。

她一个人坐在黑暗里，怔怔凝视着眼前无尽的黑夜，直到外面的更漏滴尽，才猛然醒过来一般地站起，默默伸出手，打开了案子底下的一个暗格&mdash&mdash那里，一把青鲨皮的短刀静静躺着。

她在黑暗里抽出了那把短刀，刀光如水，映照着她苍白的容颜。

&ldquo我把它送给你，&rdquo多年前，病榻之上的那个女子握住了她的手，用一种奇特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可以看到灵魂深处，&ldquo当痛不可当时&hellip&hellip就用它来了断一切吧！&rdquo 池小苔。

那个在神兵阁中幽闭了一生的女人，竟仿佛有着一双可以看穿一切的眼睛。

可是&hellip&hellip如果她洞察了一切，为什么还会将这把刀交到她的手上？ 就如她三十年前不曾成功杀掉萧楼主一样，难道，她竟是希望自己能完成她的愿望？&mdash&mdash可停云是她唯一的弟子，是她独居几十年来唯一的安慰和温暖，为什么在临死之前，她会把这样一把刀赠送给自己呢？ 她要她用此刀来了断一切，可是，她希望的，又是怎样一个结局？ 赵冰洁微微叹了口气，隐约可以听到自己呼出的气息在刀锋上切成两半的声音&mdash&mdash二十多年过去了，这把朝露在暗夜里蒙尘，它是否也日夜期待着和夕影聚首呢？ 只可惜，聚首之时，便是兵刃相见之时！ 她握着刀，沉默了片刻，直到听见了黑暗里熟悉的扑簌簌声音。

那只噩梦般的美丽白鸟又飞来了，翩然降临于窗台上，用红色的眼睛盯着她看，眼里有询问的神色。

她战栗了一下，终于用另一只手拿起了一支笔，蘸了蘸墨，在信笺上写下了一行字：十五日之后，洛水之旁。

绝杀。

灵鹫山上的月宫里一片寂静，只有风铃声在廊下轻轻击响，宛如天籁。

苏微坐在窗下，微微闭着眼睛，双手如电般地顺着原重楼的手臂一路点下去，到最后止于尺关穴。

指尖点到之处，他的肌肤便是微微一震。

经过这些日子的精心治疗，原重楼的伤势已经渐渐好转，双腿已无大碍，只有右手尚不能活动自如。

苏微在每日的子午两时准时来到药室，用内力打通他的双手穴道。

这是极耗心力的事情，即便修为如她，每次结束后都会虚脱。

&ldquo迦陵频伽，不用那么费力，&rdquo他看到她如此拼命，不免心疼，&ldquo我一只手雕刻出来的东西也能让那些人望尘莫及，这只右手就让它这样得了。

&rdquo &ldquo那可不行，&rdquo她却丝毫不让，&ldquo我一定要把属于你的东西全部还给你！&rdquo &ldquo是吗？那么说来，你要补偿给我一切？&rdquo他忍不住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ldquo包括这只手、声望、收入，还有&hellip&hellip那个跑了的老婆？&rdquo 一边说着，他的右手已经不知何时圈在了她的腰上，俯下身来看着她，笑得轻狂。

她恼了，想抽他一巴掌，手臂却酸软无力，一手挥出竟然被他捉住了。

&ldquo你想乘人之危吗？！&rdquo看着他越凑越近的脸，她怒叱。

&ldquo趁了又怎样？&rdquo原重楼涎着脸凑过来，&ldquo来吧，我可喜欢被你打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苏微一怒之下提了一口内息，真的想要一掌把这个压上来的人打个脸上开花，然而刚提起手，忽然间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原重楼一怔，下意识地松开了手，苏微也连忙坐起。

来的是胧月，身后带着两名侍女，看到这一幕微微一愣，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到了帷幕之外，低下头：&ldquo抱歉，打扰两位了。

&rdquo &ldquo没&hellip&hellip什么。

&rdquo苏微脸颊有些发热，&ldquo有什么事？&rdquo &ldquo灵均大人让婢子来告知苏姑娘一声，听雪楼来了人，正在前厅等着您去见呢。

&rdquo胧月低头站在帘子外面，似乎也有些不自在，声音生涩，&ldquo这一路来得急了，不告而入，请苏姑娘不要责怪。

&rdquo &ldquo什么，听雪楼？&rdquo苏微蓦地站了起来。

听雪楼。

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三个字了，甚至连那片辽远的江湖都在滇南的丛碧里渐渐模糊。

但时隔多日，当那三个字忽然传入耳中时，她心中依然回应出了巨大的响声，就像是一扇门在面前重新轰然打开，里面传来召唤。

是的&hellip&hellip她终究还是得回到那片江湖中去！ &ldquo是的，今天刚到。

&rdquo胧月轻声道，&ldquo石玉大人领着几个属下日夜兼程来到了滇南，到处寻找苏姑娘的下落，说楼主有命，找不到苏姑娘就不用回去了。

&rdquo 苏微心里一震，百味杂陈，低声：&ldquo是吗？&rdquo 胧月躬身：&ldquo石大人如今在接待贵客用的青龙殿内，婢子带姑娘前去。

&rdquo &ldquo好。

&rdquo她站了起来，便要往外走去。

然而转身之间，却看到了榻上的原重楼&mdash&mdash他一直在听着她们的对话，一直沉默着，留着疤痕的手指微微握紧，眼神变得幽深不见底，令苏微的心猛然往下一沉。

&ldquo不要担心，&rdquo她不知说什么才好，停顿了片刻，才道，&ldquo我会回来的。

&rdquo 这是自从山谷一别之后，她第二次对他做出这种许诺。

原重楼点了点头，转过头看着窗外，不再看她，低声道：&ldquo我等你。

&rdquo &ldquo从此，你就是他的剑。

你要为他所用，凡有所命，赴汤蹈火无所不从！&rdquo 坐在肩舆里，朝着月宫走去，姑姑临死前的嘱咐却响起在耳畔。

那苍老而严厉的声音如同风回响。

十六岁的她握紧了血薇，深深地点头，许下承诺。

已经十年了。

那样漫长的岁月里，她一直很好地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出生入死，杀人如麻，为他将整个人生最好的年华涂染成一片血红，也曾无怨无悔。

可是尽管她奉上了一切，可那个人，却始终对她若即若离。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也明白了人和人之间的复杂纠缠，也终于醒悟，他们毕竟不是人中龙凤，无法重现那个逝去时代的一切&mdash&mdash他们相遇得并不算晚，可无论在何时何地相遇，却永远都不是最好的时机。

因为在他们相遇之前，他心里早就住进了另一个人。

尽管曾经有过失望和迷惘，她却并不曾心生怨恨。

只是在那么漫长的时间里，随着杀戮的增加和年华的逝去，渐渐心生倦意&mdash&mdash或许，这次借着中毒的契机离开听雪楼，未必不是她私心里所渴望的一次逃离吧？ &ldquo苏姑娘，到了。

&rdquo恍惚中听到胧月的禀告，她一惊而起。

月神殿是整个月宫最重要的所在，里面供奉着高达三丈的玉雕月神像以及天心月轮，每当月圆之夜，拜月教主和祭司都要来这里祭拜。

而它的侧厅，则是用来接待贵客的。

苏微来到月神殿侧厅的时候，却发现偌大的房间里只有石玉坐在那儿。

一看到她进来，石玉便瞬地站了起来，往前疾走了几步，嘴角动了几下，却说不出话来。

她在听雪楼和他共事多年，也曾一起出生入死完成任务，知道石玉执掌吹花小筑多年，早已喜怒不形于色，此刻显然已经是喜极。

她心下一暖，轻声：&ldquo石叔，让你们担心了。

&rdquo &ldquo苏姑娘真的没事，那可太好了！&rdquo石玉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有些哽咽，&ldquo这些天楼主和赵总管都要担心死了。

&rdquo &ldquo是吗？&rdquo前一个名字令她心里一动，而后一个名字却立刻让她的心重新沉了下去。

苏微神色复杂地笑了一笑，拉着他坐了下来，看了看四周，问：&ldquo灵均呢？&rdquo &ldquo刚刚还在这里陪我聊了很久，说要让我带礼物回洛阳给楼主，转身去拿了。

&rdquo石玉道，一边说着却一边盯着她看了又看，终于松了口气，&ldquo气色和声音都很平稳，苏姑娘的身体看来是真的大好了&hellip&hellip那一天你身负剧毒，又独自离开，楼里大家真是日夜悬心。

&rdquo &ldquo是我冒失了，&rdquo苏微叹了口气，&ldquo不知楼里可好？&rdquo &ldquo还好，有楼主和赵总管日夜提防，那帮躲在暗中的家伙也无隙可乘。

&rdquo石玉冷冷，语气肃杀，单刀直入，&ldquo苏姑娘打算啥时候跟我回去？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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