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客网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第一章　如莲开谢(1/3)

苏微摇了摇头：&ldquo错。

天地虽有大美，但最美的，却无过于人心&mdash&mdash只是欲得人心，便要用己心去换取。

像您这样固守着本心的苦修者，又怎能体会呢？&rdquo 灵均一时沉默，许久才淡淡回答：&ldquo每个人都只能在一条路上行走，若要上窥天道，必然要错过天地间无数风景&mdash&mdash就如苏姑娘要留在滇南，必然要错过那片江湖一样。

又岂能两全？&rdquo 月宫高处入行云，冷月挂于檐上，似是一伸手便可摘下一般。

白石砌筑的房间里帘幕低垂，即便是白天也不见丝毫光线透入。

黑暗里无数灯盏燃烧，映照在房中的水池上，仿佛银河璀璨。

房间里没有一个侍女，没有一句人声，连风都仿佛不再流动。

这里便是广寒殿，拜月教主明河隐居了三十年的地方。

几十年来，这里一直是月宫的最高禁地，除了祭司之外谁也不被允许靠近。

而自从孤光祭司远游之后，灵均便代替了师父的职责，每日早晚前来请安。

室内，一个女子披着孔雀金长袍，赤足静静坐在水池旁，探身看着水面，长达一丈的长发垂入水中，白如霜雪，仿佛水藻一样蔓延，扩散至整个水池。

&ldquo教主。

&rdquo直到四更的漏声过，门外才传来一个声音，&ldquo灵均前来向您问安。

&rdquo 或许是因为接待了听雪楼的客人，他比平日来得迟了很多，然而，水池旁的女子似乎根本没有在意，还是自顾自地低下头，静静凝视着水里的倒影。

她的侧颊上有一弯金粉勾勒出的新月，美丽如妖魔，当凝神注视时，眸子居然是淡淡的紫色。

那是月魂，身为拜月教主的标记。

如今不过春暮，然而这个暗室的水中居然开满了奇异的金色和紫色莲花，一朵一朵，璀璨夺目，映照得室内一片斑斓。

更奇特的是：那些花，竟然是从她的发梢开出来的！ 拜月教主抬起手腕，用纤细的手指掐断了其中一朵开得最好的莲花，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岸边&mdash&mdash那里，已经用荷叶为衣、莲花为首、莲藕为肢体，摆成了一个人的形状。

她微微吐了一口气，眼神凝聚。

&ldquo教主。

&rdquo外面的人还跪着，再度低声道，&ldquo今日有听雪楼使者前来&hellip&hellip&rdquo 明河教主依旧充耳不闻，只是审视着眼前摆成的人形，伸出左手，悬于上方。

忽然间手指一错，捏了一个诀，开始喃喃念动咒语&mdash&mdash随着如水一样吐出的密咒，她的左手指尖忽然间奇异地渗出血珠来，一滴一滴，如同殷红的葡萄一样坠落，滴入地上摆着的人形之上。

血从莲藕的断口内渗入，顺着藕孔，仿佛沿着血脉一样地蜿蜒。

只是一个瞬间，那洁白的莲藕便仿如注入了血色！ 密咒被不断吐出，明河教主忽然手指一扬，低低一声：&ldquo起！&rdquo 仿佛被无形的引线牵动，地上那个莲做的人形忽然间就站了起来！ 隔着帷幕，似乎也明白室内正在进行极其可怕的术法，帘外的人屏住了呼吸，面具后的眼睛里露出了敬畏的神色&mdash&mdash莲池化生，这是怎样高深的一种禁忌术法！几乎是可以逆转阴阳、赋予无情之物以生命。

教主独自幽闭了三十年，竟然已经达到了可以赋予万物生死的境界。

然而，室内那个莲做的人形只是随着拜月教主的指令站起走了几步，忽然间就如脱线的木偶，一动不动地站在了莲花池旁。

&ldquo去！&rdquo拜月教主蹙眉，伸出指尖一点开满了金色莲花的水池，示意人形下水。

然而，那个吸饱了血而获得灵气的人形根本没有听见，在水边停了一下，似乎被什么吸引了，忽然间转过身，便朝着贴了符咒的门外疾冲而去，直奔那个在帘外静候的人！ 拜月教主一惊，厉声遥指：&ldquo住！&rdquo 人形似被无形的绳索拉紧，在触及房门的瞬间站住&mdash&mdash因为刹得太剧烈，它的四肢甚至出现了移位，扭曲得非常可怖。

然而，莲藕做成的手脚还在不停颤抖，似乎在拼死挣扎，要超出施术者的控制，冲到门外的月光下去。

血一滴滴地从洁白的藕孔里倒流出来，殷红可怖。

门外的人猜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微微动了动手指，似乎下意识地想要对抗，却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ldquo归位！&rdquo拜月教主坐在水池旁，低声喝令。

那个人形被无形引线扯动，猛然震了一下，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来，往水池的方向走了几步&mdash&mdash然而，越走脚步越是缓慢，忽然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伸出双臂，竟然是向着施术者疾冲过来！ &ldquo教主小心！&rdquo外面的灵均失声喊道。

就在那一瞬间，室内忽然有一阵风掠过，有人在暗中蓦然出手，只听&ldquo唰&rdquo的一声，那个人形在刹那就忽然被定住。

有十二支的花梗迎面飞来，齐齐钉入了它的身体，正好没入人体对应的十二死穴之上，深入三寸，几乎对穿而过&mdash&mdash仿佛被巨大的力量由内而外摧毁，那些莲藕在一瞬间碎裂了，鲜血和雪白的碎屑四溅开来，转瞬化为齑粉！ 那样的身手，当今天下武林几乎是仅见。

那个幽灵般闪现、一击粉碎邪魔的人是从室内最深处的黑暗里忽然现身的，迅速又再度回到了黑暗里，默默地对着明河教主竖起一根手指，似乎是示意她不要出声，不要对外面的人暴露自己的存在。

而拜月教主也无暇顾及他，只是看着那个人形。

当人形被消灭的刹那，发梢那些金色莲花纷纷凋谢，空荡荡的水池上再无芳华。

仿佛所有的精神气在一瞬消耗殆尽，拜月教主踉跄了一步，匍匐在水池旁，脸色苍白，雪白的长发蜿蜒入水，仿佛凝固了一池霜雪。

满池的莲花，瞬间凋谢。

&ldquo还是&hellip&hellip还是不行吗？&rdquo她微微动了动嘴唇，吐出了一声叹息，垂下头，看着水池底下&mdash&mdash那张苍白的少年的脸还在那里，与之对应的那具无头躯体也还静默地沉睡着。

这一颅一躯，却显然不是属于同一个人。

已经三十年了啊&hellip&hellip迦若。

我想要把你从九冥黄泉之中召回来，让你回到这个阳世和我重聚，哪怕是借用青岚的头颅&mdash&mdash可是，为何我尽心竭力那么多年，却从未有一刻可以靠近阴阳生死的界限？ 静候了七七四十九日，结果还是又召出了一个魔物？室外，灵均在心里叹了口气。

昔年迦若祭司以身饲魔，永闭地底，已是再难重生&mdash&mdash明河教主多年来执念不灭，试图将其复活，只会白白地招来邪祟而已。

所以，让她一直待在这密室里，或许也是最好的选择吧？ &ldquo外面的&hellip&hellip是灵均吗？&rdquo密室内传来明河教主的声音，虚弱无比，&ldquo孤光呢？我很久不见他了，如今可好？为何每日来朝觐的都是你？难道他还没有远游归来？&rdquo &ldquo家师&hellip&hellip&rdquo灵均微微迟疑了一下，随即平静地回答，&ldquo家师的确外出未归，不知去向。

最近一次写信前来也是在两个月之前了，说是在辛罗国。

他说他在追查不死药的下落，一旦找到便会返回。

&rdquo &ldquo自从弱水死去之后，孤光也变得奇奇怪怪起来了啊&hellip&hellip&rdquo黑暗里的明河教主长长叹息了一声，眼里露出了淡淡的悲悯，&ldquo好了，你走吧。

别烦我。

&rdquo &ldquo是。

&rdquo灵均躬身告退。

室内寂无人声，唯有莲花凋落。

离开广寒殿后，灵均独自来到了高台上，看到了已经静候在那里的胧月。

天色已经微明，她站在寒露中等他，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他面具后的双眸掠过一丝不悦&mdash&mdash胧月跟着自己已经很多年了，但每次她露出这样的神色，都令他觉得不舒服。

&ldquo大人昨晚辛苦了。

&rdquo她轻声道。

他冷冷颔首，没有向她多说半句话，只是问：&ldquo事情都处理得怎样？&rdquo &ldquo禀大人，右使已经顺利完成了任务。

&rdquo她垂下头去，轻声禀告，&ldquo听雪楼来的一行十三人，从石玉开始，无一漏网。

&rdquo &ldquo蜜丹意真是个好孩子。

&rdquo他轻轻击节，吐出下一个命令，&ldquo那就给他们都种下蛊虫，明日放归中原&mdash&mdash还有，再让左使立刻替我联络风雨组织的人。

&rdquo &ldquo大人真的要动用风雨的力量？&rdquo胧月止不住地惊讶，&ldquo那是一群嗜血的鬼啊！认钱不认人，一旦沾上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住口！&rdquo灵均的声音蓦然冷了下来，她只觉得呼吸一窒&mdash&mdash灵均手里的玉笛已经点在了她顶心的百会穴上，只要再稍微用力，她的头便会如同烟花一样爆开来。

&ldquo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问我了？&rdquo面具后的声音冰冷如霜雪，带着深深的不悦，&ldquo既然苏微拒绝回洛阳，后面的计划自然要随之调整&mdash&mdash我心里有数，你何必多嘴？&rdquo &ldquo是&hellip&hellip&rdquo她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匍匐在地上，微微战栗，心中却有一道裂痕慢慢延展开来，瞬间痛极&mdash&mdash那么多年了，她为这个人出生入死，做尽了一切，然而在他心里，她又算是什么呢？是连问一句为什么都不可以的踩踏在脚下的奴婢吗？ 甚至，她连蜜丹意都不如！ 灵均放开了她，冷冷地问：&ldquo洛阳那边，一切都安排好了吗？&rdquo 胧月匍匐着，回答：&ldquo是。

一切都如大人计划。

各方的人手已经陆续就位，赵总管也始终在和我们保持联系，给我们传递消息、帮助设局&mdash&mdash估计石玉一行三日后便可抵达洛阳，我们的人会紧随其后。

&rdquo &ldquo那就好&hellip&hellip盯紧赵冰洁。

&rdquo灵均沉吟，&ldquo这个女人，我总是觉得不放心。

&rdquo &ldquo如果大人觉得不放心，那么，在计划完成之后将她铲除就可以了。

&rdquo胧月低声道，&ldquo反正在大计完成后，她也没有用处了。

难道大人还想把她留在身边吗？&rdquo &ldquo你的话太多了，胧月。

&rdquo灵均冷冷打断了她。

&ldquo是！&rdquo女子噤口，匍匐在地，半晌，又迟疑地道，&ldquo不过&hellip&hellip今日蜜丹意从圣湖边上回去后，苏姑娘在她的衣袖上发现了血迹。

虽然她以玩耍时摔倒作为借口搪塞了过去，但我怕&hellip&hellip&rdquo &ldquo什么？&rdquo面具后的眼神一变，&ldquo她起疑心了吗？&rdquo &ldquo倒是没有，大人神机妙算，苏姑娘断然不会怀疑蜜丹意有什么问题。

&rdquo胧月低声，&ldquo不过右护法毕竟年纪小，做事也太不小心了&mdash&mdash如果她跟随苏姑娘去了腾冲后还是如此，恐怕会给大人带来麻烦。

不如让奴婢&hellip&hellip&rdquo 黑暗里，灵均用笛子轻轻敲击着掌心，面具后的眼神变幻不定。

&ldquo知道了，我会好好教训她的。

&rdquo最终他只是漠然地回答，将笛子斜过来，轻轻抵起了她的下颌，望着她的双眼，冷笑了一声，&ldquo不过，是不是所有靠近我的女子，无论老少，你都想除之而后快呢？&rdquo 胧月一震，一种战栗从心中滚过，说不出话来。

&ldquo好好克制你的执念吧，胧月。

&rdquo灵均拂袖站起，冷冷的，&ldquo做好你的本分，不要让贪欲之火焚烧了你的头脑和眼睛&mdash&mdash否则，对我来说，你就毫无用处了。

&rdquo 他拂袖站起，衣角拂过女子惨白的脸颊，就这样在黑夜里悄然离开。

胧月抬起头，看着他隐没在夜色里的背影，又转过头看了看在月光下渐渐消失的圣湖之水，眼神变幻着，到最后，竟然显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决绝来。

原来，对自己的心意，大人一直洞若观火。

那么多年了，所有卑微的奢求也不过是一场梦。

到最后，自己居然连蜜丹意这样一个小丫头都不如！他要她克制执念？可是，如果不是这种执念，她又怎能追随他走到如今？ 如果没有她，他又怎能走到如今！ 第二日，听雪楼来的一行人便离开了月宫。

他们奔赴千里，本来是奉命来带血薇的主人返回洛阳的，然而却只能空手而回。

苏微本来想要去送行，然而不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醒来时，她觉得全身微微地酸痛，瞬间想起了昨夜的一夕欢爱，不由得脸颊一热。

然而转过脸庞，枕上空空荡荡，原重楼却已经不在身边。

她有些诧异，却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迅速整理好衣物，拢好了头发起了身。

幸亏他不在，否则，她真不知道怎么应付他的油嘴滑舌。

走出房间时，日头已经升到了天穹正中，她知道自己是赶不上给石玉一行送别了，只能站在月宫的高台上，往灵鹫山下看去。

她看到石玉带领的那一队人马在山腰的道路上疾驰，如箭一般离开，头也不回，唯有听雪楼的旗号在风里猎猎作响。

她凝望着那一行人，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ldquo苏姑娘莫非还是舍不下听雪楼？&rdquo一旁有人问，却是灵均。

&ldquo当然。

&rdquo她没有回头，只是看着那一队越行越远的人，仿佛是看着自己渐行渐远的过去，语气有些低落，&ldquo我为听雪楼血战了十年&hellip&hellip这些人，都是我并肩作战过的生死兄弟，一朝真的要从此陌路，谈何容易？&rdquo &ldquo人非草木，孰能无情？&rdquo灵均点了点头，面具后的眼睛看不清情绪，&ldquo其实，苏姑娘不妨多考虑一段时间，如果真的割舍不下，那便返回洛阳去好了&mdash&mdash名剑无主，血薇尘封，也未免可惜。

&rdquo 苏微摇了摇头：&ldquo我是绝不会再回去了。

&rdquo 她转过头看着他，摊开了双手&mdash&mdash掌心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ldquo你看，我已经把血薇还给听雪楼了！如今的我只是我自己，和那把剑、那个江湖再也没有丝毫关系。

&rdquo她逆着光站着，阳光从十指中穿过，如同明亮的剑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