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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迷雾重云(3/3)

来。

&ldquo对不起。

在蜜丹意面前杀人，这种事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做。

只有这次下了辣手，才能不再被那些人打扰&mdash&mdash&rdquo苏微叹息，抬起手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发现孩子在微微战栗，柔声，&ldquo乖，没事的。

&rdquo 蜜丹意微微转过了头，避开了她的手，一声不吭。

&ldquo我先处理下这里的尸体，免得惊动路过的人。

&rdquo苏微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将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拖到了路旁的水沟里。

原重楼看到她一个人忙碌，便站起来帮忙，然而刚一靠近就被血腥味逼得往后退了一步。

&ldquo好了，你就在一边替我望风吧。

&rdquo苏微哂笑。

他有些尴尬，脸色发白地笑了笑，便站到了一边，看着苏微将那些尸体重重叠叠堆在一起，从怀里拿出一瓶东西，凑近去，在伤口上撒了一点粉末。

他还没问这是什么，却听苏微忽然&ldquo咦&rdquo了一声。

&ldquo怎么？&rdquo原重楼的神经已经绷紧了，连忙问。

&ldquo没什么&hellip&hellip只是觉得&hellip&hellip&rdquo苏微直起了腰，微微蹙眉，&ldquo这几个人的脸似乎有些陌生。

我以前在听雪楼的吹花小筑里似乎并没见过这些人，是什么时候招进来的？&rdquo 原重楼愕然：&ldquo听雪楼？吹花小筑？好风雅的名字，是诗社？&rdquo 苏微语塞，只能低头看着那些尸体在化骨水的作用下迅速腐蚀，扭曲着融化，最后变成了一摊黏腻的汁液，渗入了路边的沟渠。

&mdash&mdash那一瞬间，她心里也有微微的寒冷。

自从出道江湖以来，纵横十年，未获一败。

她曾经杀过无数人，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杀到听雪楼自己人的头上！这些曾经和自己有着同样信念、并肩战斗的人，转瞬就这样化成了沟渠里肮脏的水，默默消失在这天地间。

&mdash&mdash就像当初，她以为自己随时会在滇南孤独地悄然死去一样。

江湖人，江湖死。

路边白骨，青草离离，犹是梦里人。

&ldquo迦陵频伽，你怎么了？&rdquo耳边传来了原重楼的惊讶低语，她一回头，才发现自己眼里居然有泪盈眶，长滑过脸颊。

原重楼在一旁看着她，不知为何，眼里满是隐忧。

&ldquo没事。

&rdquo她连忙擦干了泪水，道，&ldquo只是一时感怀罢了。

&rdquo &ldquo感怀你的过去吗？&rdquo他轻声叹息，&ldquo那些人为什么非要你回去，你又为什么这么对他们&hellip&hellip我虽然不清楚，但&hellip&hellip总是希望和你过上安定的好日子罢了。

&rdquo &ldquo嗯。

&rdquo苏微收起了心绪，垂首低声。

然而说话之间，树丛里居然有簌簌的声音，脚步迅捷，似是有好几人结队而来&mdash&mdash苏微一惊，足尖一点飞身掠过，不等来人靠近便是霍然扬手，长剑出鞘，心中杀气涌动：怎么了？今天竟然会接二连三地有人来犯？ 然而出乎意料的，对方居然没有动手的意图，只是往后急退。

&ldquo苏姑娘！&rdquo来人低呼，&ldquo是我们！&rdquo 剑锋停在了对方的咽喉上。

苏微微微蹙眉，看着对方&mdash&mdash那个人穿着一袭白袍，衣角绣着一弯金色的新月，竟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轻霄。

&ldquo又是你？&rdquo她冷冷的，&ldquo我倒是正要找你们，居然就送上门了。

&rdquo &ldquo正是在下。

&rdquo轻霄态度很是恭敬，&ldquo让苏姑娘受惊了。

&rdquo &ldquo你来这里做什么？&rdquo昨夜的一幕瞬间浮上心头，她的语气里便带了一丝杀意，&ldquo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们，难道也是灵均的命令？&rdquo &ldquo苏姑娘误会了。

&rdquo轻霄也没有动气，只是指了指不远处的道路，语气平静，&ldquo这里前方不远处便是驿道，是从大理通来腾冲的必经之路，我们受大人之命，守着这条要道。

&rdquo &ldquo哦。

&rdquo苏微语气却莫测，&ldquo这是为了防谁呢？&rdquo 轻霄脸上笑容微敛，似乎在斟酌着用词，片刻后才道：&ldquo不瞒苏姑娘，最近腾冲府并不太平&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知道。

&rdquo苏微语气忽转肃杀，&ldquo我刚去过那个池塘，见过听雪楼的人。

&rdquo 轻霄一震，露出意外的表情，道：&ldquo原来苏姑娘已经知道了？唉&hellip&hellip是在下做事不周到。

本来灵均大人嘱咐过，最好不要惊动你们。

&rdquo 果然是他们做的？苏微心里一动，手指不知不觉地握紧了剑，眼神严厉起来：&ldquo那么说来，这几天在我居所杀人毁尸的，就是你们了？&rdquo 她语气平静，却森然透出杀气，只要对方一个回答不对便要出手。

然而轻霄却露出惭愧之色，拱手道：&ldquo抱歉。

腾冲是我教所辖地区，灵均大人吩咐要保证苏姑娘一行的安全，可这数月之间不断有人暗中窥探，乃至试图行凶&mdash&mdash在下率人暗中竭力阻挡，却不料还是力不能逮，惊动了姑娘。

&rdquo 他说得轻松，苏微听在耳中却觉得惊心动魄。

是的，这几个月里她过得平静，以为自己到了世外桃源，却不料背后已经有这么多腥风血雨无声掠过！原来，听雪楼一直不曾放过她。

她咬了咬牙，问：&ldquo你们昨晚把听雪楼的人怎么样了？&rdquo &ldquo这&hellip&hellip&rdquo轻霄停了片刻，面露为难之色，忽地低声道：&ldquo关于此事，苏姑娘可否不要禀告灵均大人？若灵均大人知道在下透露了教中讯息&hellip&hellip&rdquo 苏微皱眉：&ldquo只当这些是我自己发现的，不会牵扯你。

&rdquo &ldquo那就好。

苏姑娘是个守信的人。

&rdquo轻霄松了口气，道，&ldquo这些日子来，据在下暗中观察，来腾冲的一共有两路人马，其中一路是不明身份的黑衣人，应该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而另外一路&hellip&hellip则是来自听雪楼。

&rdquo &ldquo这个我已经知道了。

&rdquo她有些不耐烦，&ldquo他们一共来了几次？&rdquo &ldquo一共&hellip&hellip大概有十几次吧。

其中有三次，在下没能全数挡住，惊动了姑娘。

&rdquo轻霄回答道，措辞小心翼翼，&ldquo灵均大人吩咐过，听雪楼和我教是友非敌，若是苏姑娘愿意回楼里去，绝不阻拦，但若苏姑娘不愿回去，对方还要在我们地界内纠缠不休的话，在下可以自行解决。

&rdquo 听到这样的说辞，苏微倒有些意外。

轻霄的说法，于情于理并无任何不妥。

可是，那个戴着面具的白袍祭司弟子和自己不过是数面之缘，却在雾露河上救了自己的性命，临别更以稀世之宝相赠，等她到了腾冲后，居然还这般照拂周全？ 一念及此，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奇特的不舒服。

苏微压抑了一下心中的不愉快，语气有些僵硬地道：&ldquo多谢好意。

我的确是不愿回中原去的&mdash&mdash但听雪楼的人若是来了，我自己自然会打发他们走，你们何必越俎代庖？&rdquo &ldquo是，是。

姑娘的心情在下完全能理解。

&rdquo轻霄并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道，&ldquo但在下也是奉命行事&mdash&mdash灵均大人说了，两教之间的盟约，必须得到足够的尊重。

&rdquo 盟约？苏微忽地一愣，想起了三十年前听雪楼主和拜月教订立的盟约，顿时无言以对。

是的，昔年，听雪楼主萧忆情和拜月教迦若大祭司曾经缔结过&ldquo勒马澜沧&rdquo的誓约，约定两派从此以澜沧为界，井水不犯河水。

若有逾越，自然可杀无赦。

她心里的那股怒气顿时馁了大半：是的，灵均自然有充足理由对不告而入的人采取任何手段，而轻霄此刻的态度，也已然算是客气。

苏微过了许久才冷笑了一声：&ldquo听起来倒是一片好意，但你们的人昨夜为何要胁持蜜丹意？区区一个孩子，哪里惹到你们了？&rdquo &ldquo什么？&rdquo轻霄一愣，看了一眼旁边的孩子，脸色不自觉地一变，脱口而出，&ldquo不可能！我们怎么可能伤了&hellip&hellip伤了这个孩子？&rdquo &ldquo那么，那个持刀胁持蜜丹意的黑衣人又是谁？又是谁设了结界，暗中计算于我？&rdquo她皱起了眉头，语气渐渐严厉，&ldquo就凭你的本事，只怕还做不到！&rdquo &ldquo这&hellip&hellip&rdquo轻霄飞快地看了蜜丹意一眼，似有不解。

小女孩脸色严肃，目光炯炯地看着他，眼中似乎藏着一把刀。

他只觉得心里一冷，连忙道：&ldquo在下指天发誓，昨晚绝对没有对姑娘和这个孩子下手！我们是负责来保护苏姑娘的，又怎么会做这种事？&rdquo 他言辞恳切，苏微却只是冷冷一笑：&ldquo回去告诉灵均，他的好意我心领了&mdash&mdash但从此后，我的事情由我自己解决，再不劳你们拜月教的人插手。

若再搀和，就别怪我不客气了！&rdquo 她再不多说，转身带着原重楼和蜜丹意离去，远远扔下了一句话&mdash&mdash &ldquo告诉灵均，我七月初七在腾冲婚宴。

&ldquo若有空，来喝一杯喜酒吧！&rdquo 一直到回到竹楼，蜜丹意都很沉默，用小手拉着原重楼的衣角，乖乖地跟在他身边。

而原重楼也一路无语，似乎有些心事。

苏微感觉到了有些僵硬的气氛，便开口问：&ldquo对了，七月七日的婚宴，现在准备得怎么样了？&rdquo &ldquo酒宴差不多订好了，天光墟罢市三天，开整整一百席。

&rdquo提到这个，原重楼顿时振作了精神，对答如流，显然是为此用了很大的心思，&ldquo我从大理那边请了松鹤楼最好的厨师，还订了五百坛好酒，其中杏花酒、梨花酒、十八仙、香蛇酒、古辣酒各一百坛&hellip&hellip&rdquo 他说得兴兴头头，苏微却只是在一边听着，若有所思。

&ldquo是啊&hellip&hellip&rdquo她喃喃道，&ldquo那天会很热闹吧？不知道会来多少人呢？&rdquo &ldquo唉，我们两边好像都没什么亲戚可以请&mdash&mdash不过，至少灵均大人会来吧？刚才你不是请了他？&rdquo原重楼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屈指算着宾客，&ldquo哎，他如果肯来，那可是太有面子了！要知道，连镇南王的婚宴他都推辞了不肯去的。

&rdquo &ldquo在主桌上给他留个好位置吧。

&rdquo苏微淡淡点头，语气却莫测，&ldquo在旁边再空几席位置，以待来人。

&rdquo 原重楼有些愕然：&ldquo以待来人？&rdquo &ldquo这次婚礼办得如此热闹，若师父还在滇南，说不定会听到消息过来看我吧？&rdquo苏微喃喃，&ldquo另外几席，就留给洛阳可能会来的贵客。

&rdquo &ldquo洛阳&hellip&hellip&rdquo原重楼神色一动，想要问什么却终于没有开口&mdash&mdash就如这么多日子以来，他从未正面问过她的过往一样。

洛阳，洛阳。

那是一个禁忌，他偶尔从她口中听说，却永远不能询问。

那两个字，代表着她的过往、她的出身、她曾经有过的欢乐和伤痛&hellip&hellip就如她来自的那个神话般的&ldquo江湖&rdquo一样，对普通的凡人来说，是如此遥不可及的存在。

&ldquo如果洛阳那边真的来了人的话，这个宴席可就热闹了。

&rdquo苏微抬起眼睛，无声地看着中原的方向，喃喃，&ldquo老实说，我还真有点期待呢&hellip&hellip&rdquo 日光从她头顶倾泻而下，明丽如瀑布，然而她站在滇南灿烂炽热的阳光里，手心却有一丝冰冷的寒意，如同一把虚无的剑握在掌心，无论她松手或者握紧，都永远不会消失。

如同那一片看不见的江湖，如影随形。

&ldquo哎呀！&rdquo刚一出神，耳边却传来蜜丹意的惊呼，&ldquo大稀&hellip&hellip大稀晕倒了！&rdquo 苏微霍然回头，看到小女孩正用尽全力撑住了摇摇欲坠的原重楼，一脸惊惶地看着她&mdash&mdash原重楼的脸上有淡淡的黑气弥漫，苍白如纸，已经说不出话来。

这是&hellip&hellip中毒了？ 驿道上，绵延的镇魂碑一望无尽，隐藏在苍翠里。

有个人踉跄而来，捂着鲜血如涌的伤口行走在驿道上，偶尔会停下来看一看路边的碑文。

&ldquo怎么，见识到血薇主人的厉害了吧？刚才的一刹那，有吓到吗？&rdquo 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听到有人开口问话。

宋川转过头看着轻霄，不禁笑了起来：&ldquo是啊。

那个女人的剑术实在是太厉害了&hellip&hellip简直不像是这个世间所有。

此生能亲身领教骖龙四式，也算死而无憾。

&rdquo 这两个原本应该属于敌对势力的人，隐藏在滇南浓密的苍翠之下，相顾而笑，竟然是有着说不出的默契。

&ldquo毕竟是个女人。

有着这样惊为天人的剑术，却一直被灵均大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rdquo轻霄淡淡道，&ldquo今日你损失了一只耳朵，把戏演足了，也算圆满完成使命&mdash&mdash从此后不需要再在她面前露面了。

&rdquo 宋川躬身：&ldquo身为月神子民，敢不竭尽全力？&rdquo &ldquo如此甚好，也免得日后费心。

&rdquo轻霄道，眼里露出微微的迷惑，&ldquo只是&hellip&hellip听雪楼已破，萧停云已死，却为何不杀了苏微？还要如此费力瞒住她？&rdquo &ldquo我也不知道。

&rdquo宋川叹了口气，&ldquo灵均大人一贯心思深沉，岂是我等猜得到的？应该是留着这个女人还有很大的用处吧？&rdquo &ldquo是啊&hellip&hellip&rdquo轻霄也是摇头，一笑，&ldquo我们是下属，还是不要想太多吧。

&rdquo 两人分头沿着驿道悄然离开，宛如不相识&mdash&mdash滇南苍翠如海，唯有一座座镇魂碑，如同沉默的眼睛凝望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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